不過根據他爸媽的遺傳基因來看,大概比較困難,爸媽五十多歲了,心境依然是視金錢為陽光,照到哪裡哪裡就發光。
“其實,少爺也沒必要這麽煩惱。”
那時,顧家的管家和律師團有建議,在這個世界上,太陽般萬能的金錢總能讓世事為他兩全,找一個對自己事業有助益的人結婚,然後把自己喜歡的人當情人養在外面,加倍打錢以安撫,這是很多豪門繼承人的操作。
他們其實都不太理解,顧少怎麽會為此大傷腦筋?
顧明衍沒說什麽,隻冷道,這種建議以後都不必再提。
沈鈺那性格……做不了婚外情人,無父無母不愛錢權隻圖感情,真把他那樣養在外面,顧明衍想,過不了多久,那家夥估計要找一把槍出來,什麽前程都不要了,開始走上突突的極端道路。
他不能那樣待沈鈺。
傅寒崢那段話的意思也很明顯,婚後可以在外面養些別的便宜玩意兒,他不管,但是談了七年認識十年的那種男朋友,他容不下。
做人嘛,不能既要又要。
那天那句“你願意說說嗎?”的問句,就隨著那晚的發燒,消退了,沒有答案,顧明衍還是照常和沈鈺過著從前一直過的日常。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很快,最後一天還是到來了。
顧明衍記得很清楚,他們分手那天,沒有下雨,普通的就像平常任意一天一樣。
六月四日,天氣晴,晚上微風幾許,夏夜星空,連天公都不願給他們最後醞釀一點氣氛。
明天,就是正式答覆婚約的日子,至少在此之前,要跟沈鈺好好說清楚。
那天晚上,顧明衍站在他和沈鈺的家門口,想,這大概也是他最後一次推開這個家門——
家裡充滿了煙火氣,桌上照常做了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
“沈鈺。”
吃完飯,顧明衍放下筷子,想再叫一叫他的名字。
“怎麽了?”
沈鈺抬眼問,烏黑的眼睛近乎無辜地望著他。
顧明衍沒敢看那雙眼睛,當一段感情談了太久,人反倒會想做被分手的那一個,因為要做兩個人當中真的結束一切的壞人,做這個抬刀斬下去的劊子手,太難太難。
“想和你說一件事。”
離開飯桌,客廳的時鍾滴答滴答地走著,七點剛過,顧明衍說出了他早就打好的腹稿——
畢竟這麽多年,他還是希望能跟沈鈺和平分手,先說了一堆鋪墊,然後說起他和沈鈺之間性格、觀念、家庭教育、未來道路的各種不同,再婉轉地表達了“分開”的意思。
“為什麽?”
沈鈺像是油鹽不進,一點兒也聽不懂話外之音,扣住他的手腕就不肯放,小臂上青色的血管一根一根凸起,看起來力道大得嚇人。
但顧明衍沒感覺到一絲疼痛,沈鈺似乎極力在克制自己,隻告訴他,哪裡不好,都可以改……
唯獨就是不可能分開。
纏了快二十分鍾,顧明衍窮盡了平生所學到的一切話術,始終無法回答不了沈鈺的“為什麽要分”的追問,被逼到沒有辦法了,這麽多天積壓的情緒唰地躥上頭——
大腦自動搜刮出平生所能想到的最狠的話,組織到一起,機關槍一樣從曾經交換過無數個親吻的嘴唇裡迸發出去,像出了槍膛就刹不住的子彈,又急又快地射殺對方:
“因為你沒錢沒權還缺愛……”
顧明衍站在那兒,靈魂好像從身體裡剝離出來,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直到他說到結婚,沈鈺渾身一顫,像被冷水兜頭潑了一盆:
“你想提很久了,是嗎?”
在顧明衍想著怎麽跟他提分手的時候,沈鈺想到自己正在準備和顧明衍的晚飯,還以為他們還能像過去十年裡度過的每一天那樣,能一起度過一個相伴的夜晚。
“那天在圖書館沒接到你。”沈鈺漆黑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問:
“你是去談你的婚約了嗎?”
“銀色卡宴,傅家的,傅寒崢?”
一瞬間,顧明衍訝異得說不出話,像被當眾剝光了一樣難堪,所有蹩腳的掩飾都被拆穿。
人在面臨這種情況時,大腦會下意識地要為自己辯解、找借口……
但他早已沒有任何體面的借口可以找了,顧明衍梗著脖子,很不體面地點了頭。
他觀察到沈鈺猛地攥緊了拳頭,整條手臂忍得幾乎在發抖。
但終究什麽也沒做,顧明衍想,沈鈺竟然能忍住不來揍他,真的是有涵養,要是反過來沈鈺敢這樣對他,他早要打到警察局門口了。
“十年……顧明衍,我們十年了。”
沈鈺站在他面前,慘笑了一聲:
“你現在跟我說你要跟別人結婚?”
沒有雨的客廳,沈鈺站在他面前,像要被暴雨淹沒。
顧明衍低垂著眼睛,今天這一整晚他幾乎都不敢跟沈鈺對視,這次終於抬起頭來,直視他愛了這麽多年的人,這話只能由他來說,他終究是要說的:
“沈鈺,十年很長,我知道。”
顧明衍抬頭的一瞬間,眼神裡的決斷讓沈鈺一下子心寒,他立刻意識到試圖追憶過去來挽留沒有任何意義了,顧明衍早已做出了抉擇。
他那樣性格的人,一旦做出抉擇,就很難再回頭了,沈鈺看著顧明衍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對他說: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