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師兄,也只會是師兄……
這句話,曾無數次令那時的他陷入極痛苦的掙扎。
除了身份和家族的天塹,與江衡的婚事,讓他與長寧之間的可能愈發微無。
他告訴自己要放下,卻如何也無法放下。
明明他們才是最親近的,江衡不過是個外人,為什麽……最後他卻輸給了江衡……
只因為他是她的師兄麽?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甚至,在心底某處角落,嫉恨的藤蔓盤結生長。
甚至讓他忍不住怨恨,為什麽,痛苦的只是他一人……
24. 【24】 這張臉,他不可能認錯。……
而更讓裴照一顆心冰涼的, 是長寧的態度。
他問:“你與江衡的婚約,你心裡……可是願意的?”
他沒說出口的是,你若不願, 那他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也會娶她。
可長寧卻只是蹙著眉:“既是師父希望的,我都沒有關系……”
她說,“反正都是要有這麽個人, 是江衡倒也不壞,至少彼此相熟……”
聽到這話之時, 他站在一旁,心幾乎要因嫉恨扭曲。
他多想問,那個人為什麽不能是我?
可他心裡其實知道為什麽——
在長寧心裡,他是師兄,師兄便只能是師兄,永遠不可能成為夫君。
裴柔便是在那之後出現的。
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更重要的是, 看向他的眼神裡永遠是滿滿的依賴與愛慕。
起初, 他只是憐惜裴柔。
可憐愛憐愛, 有了憐,自然便容易生出愛。
更莫說, 他需要一個麻痹自己的理由。
裴柔可以滿足所有他希望長寧會對他做的事, 全心全意地依賴他、黏著他, 甚至……會在私下無人時, 嬌嬌柔柔地喚他“師兄……”
她和長寧最像的地方,是嗓音。
而那嬌柔的語調,卻是長寧永遠不會有的。
那一聲聲師兄,讓他在飄忽間, 看著裴柔盛著愛戀仰慕的眸子,腦中長寧的影子逐漸和面前裴柔的模樣交疊。
他恍惚想,是啊,為什麽不可以是裴柔呢?
他選擇退而求其次,心底卻仍芥蒂於求而不得的。
愛和恨是那樣相近的情緒。
再如何藏於心底的細微仇怨,也在瘴境中無處遁形。
被捕捉,被放大,被擴散,直至令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血色薔薇花飛速旋轉,深紅色瘴霧中,嫉恨如野草瘋長,織成一座軟牢,將裴照圍困其中。
甚至讓他逐漸忘記,進入瘴境的最初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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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公主寢殿內。
確定想法後,長寧毫不猶豫,再次喚醒了薔薇花。
瘴霧重臨,在晃過的一眾過往畫面中,她選了宋家滅門那一幕。
昔日恢宏的宋府大門緊閉,數列官兵駐守在外,內裡卻悄然開展著一場血腥的屠殺。
長寧降臨的位置是處濺滿血跡的亭榭。望著地面上長長的血色拖痕,她頓了一下,才繞了過去。
還未走近,便聽到了極淒厲的哭聲。
走近去,卻見數列侍衛盔鎧皆備、肅立兩側,而中間處,衣衫襤褸的少女被兩個侍衛按著,以極屈辱的半跪姿態壓在地上。
“宋三小姐,終是浪費宋夫人一片苦心了啊……”
嘖嘖的歎聲響起,身著絲質道袍的男人搖搖頭,看向“宋扶玉”的眼神,宛若在看什麽垂死掙扎的小老鼠。
“不過也是,跑得了一時,最後也還是要被捉回來,倒不如束手就擒的好……”
道袍男人言語過程中,“宋扶玉”低垂著頭,死死地咬著唇,半點聲音也未發出。
“倒是傲氣。”男人點評了句,沒甚興趣地一揮手,“送三小姐上路吧……”
他話音未落,便被一陣喧囂打斷。
“三殿下,您不能進來……”
“三殿下……”
在一眾驚愕眼神中,“三皇子”持著把短小鋒銳的匕首,對準自己的脖頸,步履踉蹌地走來。
他眼眶發紅,卻目光堅定地看向了道袍男人:“宋扶玉若死,我不獨活。”
男人面色一瞬難看至極:“三殿下,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嗎?”
“扶玉與我,同生共死。”
“三殿下。”男人面色極沉,“您莫要讓我為難……”
“三皇子”沒說話,因天生體虛,唇色本就蒼白,此時額角更是冒出細汗來。
可那抵著咽喉的匕首卻半分未退。
場上一時陷入僵持,有侍衛想上前奪刀,可“三皇子”角度實在把握得精巧,一個不慎,便要血濺當場。
道袍男人面色一陣陰晴變幻,像是想到什麽,突然笑了下:“也是,險些忘了,宋三小姐還是未來的三皇子妃……”
“那想來,三小姐應當和那些反賊余孽不一樣,一顆心該是向著我們三殿下的,是不是?”
他笑容裡摻著惡意,“這樣吧,三小姐說一句,你愛戀殿下,此生非三殿下不嫁的話……今日的事便算過了,如何?”
這話看似是松口,實則是羞辱。
“宋扶玉”慢慢抬起頭,濕發貼於面側,面容上淚汗血汙濁混雜,哪裡看得出半分從前金枝玉葉的影子。
她仍被兩個侍衛挾持著,眼底是刻骨的恨意與屈辱,乾澀的嘴唇蠕動了兩下,卻怎麽也說不出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