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若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愣了一下,也沒勉強。
他語氣很溫和:“我會在此停留數日,你可以好好考慮。”
村中其余人知曉長寧救了位仙長,還被仙長相中、要收為弟子的事,都為她高興。
可長寧心裡卻一直擔心失蹤的小狐狸,遲遲做不了決定。
其余人都勸她:“再通人性的狐狸也是獸,這跑入山林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可長寧不相信。
她不相信小狐狸會丟下她離開。
轉眼便是三日後,小狐狸仍沒有回來。
午後,祥雲白鶴,仙霧渺渺,兩列玉冠白衣的男女從天而降,降臨在長寧的木屋前,口中齊聲道:
“弟子來遲,恭迎仙尊回宗。”
這樣大的架勢,在小小的村落,是從來沒有過的,一眾百姓看得呆了去。有人輕輕推長寧,面上盡是喜色,與有榮焉地道:
“阿寧以後也能像他們一樣,做仙人啦。”
而男人在眾多仙門弟子圍簇下,笑容和藹地朝長寧伸出了手:
“阿寧,過來。”
可長寧揪著袖口,很小聲地道:“我的小狐狸還沒回來,我想要帶上它一起……”
男人笑容微凝,複而笑著道:“可你已經找了這麽多日了。”
“回了宗門,有大把的靈獸可供你挑選,何必執著於一隻野狐狸。”
村民也勸:“阿寧,你就和仙長去吧。”
可長寧仍站在原地沒動,很認真地辯解:“它不是野狐狸,它很乖很聽話,不會丟下我離開的。”
場面一瞬僵持。
這時,有弟子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同男人說:“仙尊,飛舟已經備好了,該要動身了……”
男人肅容點一點頭,又同長寧很溫和地商量:“這樣好不好,你先和我回去,到時候,我再差人來幫你找……”
這樣的讓步,已然難得。
再若不應,便有些不識抬舉了。
長寧最終還是跟男人走了。
上飛舟前,她不住回頭看自己的小屋子,可直至飛舟騰空,她也沒能看到那團熟悉的身影。
男人告訴她,回去後會派人幫她找小狐狸,將它帶回來。
長寧相信了,於是乖乖巧巧,任由男人將她帶到了一處全然陌生的地方。
那地方很大很漂亮,天光雲影,重巒疊嶂,宛若仙境一般,所有人都很敬畏帶她回來的男人,他們都尊稱他仙尊,連帶著對她也和藹親切。
可長寧仍很想念她的小狐狸。
日日夜夜都想,有時候夜裡輾轉反側,想小狐狸回來若沒見到她,定然會很擔心,於是一顆心也跟著揪起。
她雖然很畏懼那帶她回來的仙尊,卻每隔幾日,就要鬥膽上前去問,問他什麽時候能把小狐狸帶回來。
仙尊總告訴她,已經派弟子去找了,然後嚴容糾正她:“阿寧,你要喚我師尊。”
“來這裡這麽久了,你要盡快學好規矩,你是我的親傳弟子,代表的是我的顏面,是整個乾元宗的顏面。”
“一言一行,都要恪守規章,若做的不好,便會叫旁人看笑話……”
長寧似懂非懂地聽著,耳根漲紅,手緊緊攥著衣袖,局促又羞赧。
來到這仙境前,她並不懂什麽是規矩。
她天性爛漫,無拘無束長大,哪怕出身鄉野,無父無母,也不覺自己有哪裡比別人差。
可仙尊的一番話,卻告訴她:
你看,我冒著丟失顏面的風險,收你做了弟子,予你無上的尊榮,你莫要讓我失望。
長寧很想說,她其實不想做什麽親傳弟子,乾元宗是很大很漂亮,可她更想念鄉隅間那座屬於她的小木屋。
可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回家。
那個是她師兄的少年,待她極好,某些在背後嘲笑她出身的弟子,皆被他揪出來,挨個教訓,讓他們給她道歉。
各種奇珍異寶、珠翠羅綺,他都搜羅了,盡數捧到她面前,笑意燦爛地問她:
“阿寧,你喜不喜歡這些?”
長寧認不清那些亮晶晶的東西,可她懂得分辨善意,她看得出來,師兄是真正待她好的人。
於是,在某一日午後,她終於鼓起勇氣,小聲問他:“師兄,你知道要怎樣,我才能回去嗎?”
“回到哪裡去?”
“回到我來的地方去……”
“我、我想家了。”
師兄摸了摸她的腦袋,答應會幫她打聽。
而就在那一日傍晚,仙尊派人傳喚她去,她想到某種可能,心頭雀躍,飛也似地一路奔去。
可進入那恢宏殿宇,卻沒有見到熟悉的紅色身影,她愣在原地,聽高台上的仙尊沉聲道:
“阿寧,怎麽如此莽撞,我怎麽和你說的,無論何時,行事都要穩重……”
聽著這勸警話語,不知為何,她心跳愈快,心頭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而這預感很快被驗證,仙尊在說完一番訓斥的話後,不急不緩地說起了另一樁她牽掛已久的事:
“你要找的那隻小狐狸,沒了。”
她呆愣在原地,聲音發顫:“沒了,是什麽意思……”
“被派去尋找的那弟子,在你舊時住所的門前,找到了具僵硬的狐狸屍體……”
“似是因日日守在屋前,不吃不喝,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