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葫蘆摘了兩個,茄子辣椒也摘了一些,秋天了,等再幾場秋雨落下,地裡的茄子和辣椒就該枯藤了,要吃只能上菜店裡去買。
好在雞毛菜和南瓜稈很快就能吃了,鄉下就是這樣,地裡一茬茬地長,人一茬茬地吃,日子是跟著四季後頭過的。
回去的路上看見一顆野棗樹,汪霽爬到坡上去摘了一把棗,棗還青著,入口清脆帶酸,等再過半個月,山上的八月炸也該熟了,熟透的八月炸綿軟香甜帶著股奶香,就是籽太多了,吐起來像豌豆射手。
到家的時候符蘇已經打完電話,正開了個狗罐頭在院子裡喂狗,狗平時不常上二樓,腿短爬樓梯不方便,蹭得狗屁股疼,符蘇生病這幾天又一直沒下過樓,故而五天沒見,此刻很是父子情深。
但等沒過一會兒符蘇晃到後花園,不大堅固的父子情就破裂了。
初秋,經過盛夏的烈日和雨水的澆灌,花園裡的藤本月季和菊科植物都開了花,月季攀在拱門和花架上躲過一劫,可草坪上的叢叢紫菀和粉黛亂子草被狗爪子刨得不成樣子,一看就是在上面打過滾,滾完還躺下睡了一覺。
汪霽在院門口目觀全程,走過去彎腰拍了拍狗屁股。
狗以為是要和它玩,拋下罐頭來撲汪霽的褲腳,汪霽拿腳尖給它輕輕踢回去:“可快點吃吧,你爸氣得手都抖,待會兒就給你罐頭收走。”
到午飯的點,符蘇忙著拯救花園,汪霽拿了籃子上去做飯。
燜上米飯,西葫蘆、茄子和辣椒倒進水槽裡洗,都是素的,汪霽拿出碗,給符蘇弄了個紅糖麻油蒸雞蛋。
他們這地方的兩大病後補身法寶,一個紅糖麻油蒸雞蛋,一個白蘿卜大米粥,誰家有人生病了都得要吃。
其實是過去條件不好,像紅糖、麻油、雞蛋和大米,都是平時舍不得吃的東西,只有為家裡人補身子的時候才舍得拿出來。
現在這些東西早就不金貴了,但幾代人這麽吃下來已經形成了習慣,心理作用,感覺吃下去比人參還靈,只有太上老君的仙丹可與之媲美,大概就和東北孩子對黃桃罐頭的感情差不多。
地裡的白蘿卜還沒熟,白蘿卜米粥且得等等,只能先給符蘇蒸個雞蛋吃。
紅糖拿溫水化開,兩顆雞蛋打散,蛋液裡倒入紅糖水攪拌均勻,放進蒸鍋裡蒸。
蒸雞蛋的時候炒菜,西葫蘆刨成絲拿醋和香油涼拌,新打的手工陳醋酸得嗆鼻。茄子和辣椒一起清炒,自己種的辣椒吃起來並不辣,反而自帶一種香甜。
符蘇收拾好花園上了樓,自覺走到汪霽旁邊洗盤子打下手。
“做什麽那麽香?”
感覺這香味和面前的素菜不太匹配。
汪霽指指旁邊的砂鍋:“雞湯,汪姨早上拿來的雞和雞蛋。”
又說:“我剛問了肉店的老板,說明天有新鮮的牛肉,我們明天早上騎車去鄉裡買幾斤肉給汪姨送過去。”
鄉裡的肉店不像縣城的超市,牛肉這些不是每天都有,要等附近有人家宰了牛才會有。
符蘇點頭,又問:“有羊嗎?有的話買點羊排回來烤著吃。”
新鮮羊排用迷迭香、黑胡椒、芥末籽和海鹽一起醃製一晚,放進平底鍋裡煎至上色鎖住汁水,和小番茄這樣多汁的配菜一起送進烤箱。
烤好後的羊排表面微微焦脆,內裡卻滑嫩多汁,肥美的肉質搭配醃料的辛香,一口下去油脂在口腔裡四溢。
好久沒吃了,這會兒想起來有點饞。
“小羊小羊美味的小羊,明天就去買回來。”醃製一晚後天正好烤著吃。
君子遠庖廚,但符蘇想起小羊就饞起羊排,以他倆這口腹之欲這輩子大概是做不成君子。
幾天沒開口說話,一貫愛清靜如符蘇也覺得憋得慌,發個燒給燒得還了童。
接過符蘇遞來的盤子,汪霽把鍋裡的茄子盛出來:“人家吃羊肉都是冬天補身子,這才剛入秋沒多久,你怎麽提前就補上了。”
符蘇把菜端去餐桌:“這幾天都燒虛了,感覺要補一補,不是說秋天要貼秋膘麽?”
他說著還回頭看汪霽一眼:“尤其你這樣的,得好好貼。”
雞湯還要再小火燉上兩個小時,留到晚上再喝,正好還能用湯面上的油下個銀絲面吃。
飯菜全部端上桌,汪霽從蒸鍋裡端出蒸雞蛋,借著剛出鍋的熱氣往上面淋了一層麻油,他們這兒蒸雞蛋不喜歡嫩的,就愛蒸成老的蜂窩狀的。
蒸雞蛋端到符蘇面前,汪霽說:“你的。”說著又從蒸鍋裡拿出一個白煮蛋。
符蘇問:“都是我的?”
“是。”汪霽點頭。
符蘇垂眸看著:“說實話吧,你是不是準備中午拿雞蛋給我撐飽,晚上好自己獨佔那一鍋雞湯。”
“喲,”汪霽失笑,“這麽快就看出來了?我還以為得等到晚上我喝湯的時候你才能反應過來。”
符蘇替他接上了後半句:“看來燒了這麽幾天也還沒燒傻,是吧?”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
笑完後汪霽指指那碗蒸蛋:“這個,是給你吃的。”
他又指指那個白煮蛋:“這個,是給你滾的。”
符蘇聞言愣一下:“……我帶著它滾?”
“說什麽呢,”汪霽也愣了,“你滾哪兒去啊?”
符蘇靠著椅子笑了一聲:“這不等你派遣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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