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他先遞給汪霽。
待汪霽接過,他又遞一杯給符蘇,語氣驚喜又親近:“符蘇哥,你今天也來啦?”
符蘇朝他點了點頭。
汪霽有點意外。
符蘇向他解釋:“之前見過。”
符蘇家院子施工的時候,村裡人去幹活都是按天算錢,國慶長假那幾天,汪青想著賺點生活費給家裡分擔一點壓力就去幹了幾天活,有一天趕巧碰上符蘇第一次來雲嶺,十幾歲的小孩本身對車就有著天然的興趣,更何況汪青學汽修,和車關系緊密,了解的也更多一些。
他當時看見符蘇那輛改裝越野驚喜的不行,眼睛都轉不開,中午吃飯都湊在車邊吃,符蘇那天本來看看房子就要走,見他那麽喜歡,又沒成年還沒駕照,就開車帶他去周圍兜了幾圈,還囑咐團隊照舊給他結了那天的工錢,給汪青感動地不行。
這邊汪奕揚和汪霽在聊天,旁邊有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走過來,頭上挑染了幾縷黃毛,應該是和汪奕揚很熟,黃毛趴到汪奕揚背上和汪霽說話:“雞哥。”
汪霽聽見這稱呼愣了愣:“啊?”
汪奕揚往後甩他一巴掌:“哥就哥,什麽雞哥,霽那是第四聲,書怎麽念的?怪不得你爸剛才說你這次月考又是倒數。”
黃毛嘿嘿笑兩聲,被打了也不生氣,搓搓胳膊坐到汪奕揚旁邊:“霽哥,我媽說你現在不在上海上班了,回老家躺平種地了,真的假的?”
汪奕揚“喲”一聲:“你媽還挺時髦,還知道躺平這詞呢?”
黃毛笑:“她抖音上看的。”又問汪霽:“霽哥,是真的嗎?”
汪霽點頭:“嗯,是回來躺著了。”
黃毛羨慕非常:“啊,哥你這也太爽了!我也可想躺平了,念書煩死了,你一念了研究生的都回來種地了,我乾脆也直接回來算了。”
汪霽心一驚,覺得不好,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反面教材,給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造成誤導。
不等他措辭,一旁的汪奕揚已經發威,衝著黃毛恨鐵不成鋼道:“就你還躺平?念書不行就算了,讓你放假去我店裡打工掙點錢還不願意,躺平?你他媽站起來了嗎你就往下躺!”每一句話尾都伴隨著清脆的巴掌響。
黃毛被打的哎哎叫,捂著胳膊逃,待逃到符蘇身邊,他看著符蘇也想說點什麽。
汪奕揚兩步追過來又補一巴掌:“看什麽看!人家一件衣服憑你這樣子賺一年都賺不到,你夢裡重新投胎去吧!”
“哎喲,表哥,別打了!”
“你別跑,馬上放暑假,你要是不寫作業就乖乖去我店裡端盤子去,別成天鬼混!”
“我不!服務員多丟人啊,除非你讓我當大堂經理。”
“我去你的小崽子,有本事跟我到你爸面前說去……”
汪奕揚追著黃毛吵吵嚷嚷地跑遠了。
汪奕揚普通話二甲水平,剛才還每一句都吼得字正腔圓,符蘇一字一句都聽懂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往後去翻自己的衣領,標簽翻開,一個十分平價的品牌,他指尖捏著向汪霽展示。
汪霽笑,伸手幫他撫平:“行了,知道你親民,待會兒弄皺了。”
指尖擦過後頸有些癢,符蘇眨眨眼,試圖證明自己的清白:“也不是光靠投胎,我念書的時候也很刻苦。”
雖然不能和國內的學生比,但當時同學們開party的時候他都在寫作業。
“畢業後工作那幾年也很…卷?”他斟酌著用詞。
“卷?”汪霽聞言挑眉,“那你指定卷不過我,我當年可是公司卷王,後來體力跟不上了才不得已給其他同事一條生路。”
符蘇也挑:“我乾投行。”
汪霽繼續挑:“我國內996大廠。”
符蘇:“我連續半個月3am。”
汪霽:“我二十四小時待命,加班一個月無休。”
……
兩個三十歲的人像三歲一樣鬥起嘴,最後一同躲在這方狹窄的牆角埋頭笑。
“那還是你更可憐。”符蘇撐著額頭的小臂筋脈突顯,他眼睛很亮,淡漠眉眼在此刻流淌出生動的笑意。
陽光照在兩個人身上,汪霽心想,才回來不到四個月,從前的生活現在想起來卻已恍若隔世,過去的都過去了,在辦公室加班到凌晨也好,一周輾轉數個陌生的城市也好,那都已經是從前,離現在的他和符蘇都已經很遙遠。
他們現在坐在這裡,面前不再是城市高樓,而是遠山,是田野,是故鄉。
等到開席,人群陸續找桌子坐下。
這種人很多的熱鬧席面的精髓就是抽煙喝酒吹牛講八卦,大家憑著愛好分桌坐,既是吃飯也是和臭味相投的人坐一塊兒放松放松。
汪霽和符蘇不愛抽煙不愛喝酒不愛吹牛也不愛八卦,一時半會兒有些找不準自己的定位。
忽然有隻小手拽了拽汪霽衣角,汪霽低頭看,是剛才那個戴著蝴蝶髮夾的小女孩:“哥哥,我們這桌有空位,你們和我們坐吧。”
滿桌都是小孩,汪霽和符蘇對視一眼,還是走過去坐下了。
“謝謝你。”汪霽朝那小女孩笑了笑。
小女孩也笑,露出一口正在換牙期的牙,又害羞地拿手捂住了嘴。
汪霽旁邊是一個胖乎乎很敦實的小男孩,手裡拿著根阿爾卑斯棒棒糖總也剝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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