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晏禮狀態不佳,陸弛連忙將話接了過去,對魏局說:“當然了,他們兄弟之間,肯定得互相幫助。”
魏局指著陸弛,衝周晏禮說:“你看,這個小朋友多識大體。晏禮,你年紀也不小了,可不能跟小時候一樣,讓你爸媽瞎操心了。聽到沒?”
周晏禮用力扯出個微笑,他乾笑了幾聲,手卻倏地收緊,攥得陸弛生疼。
領導們未曾提起琴島這場規模極大的招標會,更沒打算了解微瑞的產品到底如何。他們談天、說地、吹水,然而話題卻從不落在正事上。
不過,這樣的場景,周晏禮與陸弛也算是習慣了。反正這些年來,他們參加過的酒局,十有八九皆是如此。
只不過,今天這場飯局多了個魏建文,更讓兩人坐立難安。
酒一輪輪的喝,但周晏禮卻全程沒怎麽講話,就連陸弛,也只是偶爾打幾個圓場。
他們遠道而來,卻顯得無足輕重。
等到領導們酒酣飯飽、醉氣熏人,周建文突然說:“魏局,我這小子現在還沒結婚呢,有好的姑娘給介紹介紹唄?”
周晏禮猛地抬起頭來看向陸弛。陸弛安撫地摩挲著他的手背,小聲說:“沒事、沒事。”
魏局“嘖”了一聲,他上下打量了周晏禮一番,納悶道:“沒結婚?怎麽這青年才俊,都這麽晚不結婚?”
說著,他目光移到了那位孟主任身上,裝作福至心靈一般地問起:“哎老孟,你家媛媛是不是也在上海?還沒結婚對吧?”
孟主任連忙應道:“可不是麽,我家媛媛從小就有主意。回國之後就一直在上海呢。這都快三十了,還沒有對象。”
魏局又上下打量了周晏禮一番,他指著周晏禮,對孟主任說:“老孟,你看晏禮跟你家媛媛怎麽樣?”
孟主任說:“晏禮這樣的,那可太好了。”
“來來來”魏局掏出手機,一邊對準周晏禮“哢嚓”一聲拍了張相片,一邊對孟主任說:“拍張照片,一會兒給媛媛發過去,看她喜不喜歡。”
聽到這裡,大家笑作一團,而在這歡笑之中,文主任插話了,說:“還用得著拍照?讓媛媛在百度百科上搜搜不就知道了?”
一時間,場面火熱。
好像周晏禮就是展櫃中的一樣物品,任人挑揀。
他的想法、他的取向在這些大人物的面前不再重要,甚至有關他精神疾病的傳聞都不能使這場宴席降溫。
只要有利益,只要能交易,沒感情又如何?同性戀又怎樣?就算是精神病也沒什麽要緊。
這些熱火朝天的大人物,在這場飯局中考慮到了一切,唯獨沒有考慮過周晏禮與媛媛的幸福。
周晏禮覺得頭腦發脹,四肢酸軟,他忽然起身,低聲道歉說:“不好意思,我有點醉了。”
語畢,他離開坐席,搖搖晃晃地朝包廂外走去。
場面並未降溫,反而將這場狂歡推至頂點。
唯獨周建文的目光突然冷漠下來,他眼神尖銳,死死盯著陸弛。陸弛頓時如坐針氈。
周晏禮已經逃走了,就算是出於禮貌,陸弛也只能僵持在這裡。
“小夥子,你也沒結婚呢?”許久後,周建文突然開口問道。
陸弛愣了半秒,他直視著周建文審問的目光,笑著說:“是啊,伯伯。我和晏禮是一樣的。”
見他意有所指,周建文忍不住嗤笑道:“晏禮這不是找著了麽?多般配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早點兒收收心吧。”
陸弛點了點頭,他沒有反駁,隻說:“您說得對。”
直到酒局快要結束時,周晏禮才回到桌上。
他們起身正要將領導離開,魏局卻說:“晏禮啊,你就不用送了,你爸肯定還有話要說。你爺倆那麽久沒見,好好說說貼己話。”
周晏禮隻得坐了回去,目送著陸弛帶魏局他們幾個離開。
包廂一下子安靜下來。服務員識趣地離開,偌大的房間,只剩下了周晏禮與周建文父子兩人。
“我聽你媽說,你倆斷了。怎麽又攪和到了一起?”
“年輕的時候玩玩兒也就罷了,人不風流枉少年。現在三十幾歲了,該收收心了。”
周晏禮注視著自己的父親。他比印象中胖了許多,也蒼老了許多,他的目光不再銳利有神,而是渾濁油膩。
“媛媛比你小兩歲,這姑娘家世不錯,模樣又周正,我看配你是綽綽有余。等回上海之後,你見一見。你倆都不小了,要是相處得好,就盡快安穩下來。我和你孟叔也好放下心來。”
周建文喝了不少的酒,說起話來絮絮叨叨,聽得周晏禮心煩意亂。
“——可我是個同性戀。”周晏禮徑直打斷了父親的喋喋不休,幽幽地說。
周晏禮盯著周建文的臉,看他臉上的褶子隨著表情而抖動,在此刻顯得分外滑稽。
幾秒過後,周晏禮又補充道:“哦對了,我不光是個同性戀,還有先天的精神障礙。”
“你不在乎我死活,我早就知道。沒想到孟主任也一點都不在意獨生女的幸福。”
他右手指尖輕輕敲擊著左腕上的手表表盤,發出“噠噠”的聲響。
似是想了一陣,周晏禮突然“啊”了一聲,輕笑道:“我怎麽給忘了?孟主任跟你才是真正的臭味相投。有了私生子,又哪裡顧得上不討喜的孩子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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