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遠啊!”季長青笑得春風和煦:“你猜,我為什麽要借這個機會宣布控煙?”
“報告管教,不知道。”
季長青無視馳遠話裡的情緒,好心解釋:“因為上邊下文件了,一月開始全省都要實行‘無煙監獄’的管理制度,我這正發愁到時候犯人無法接受現實,煙癮犯了愛鬧事,這下好了,有個由頭給他們來個緩衝,你好我好大家好……”
“管教!”馳遠聽的一臉震驚與傷心,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局已經不能用得不償失來形容了,自己還是太嫩,被這幫官僚涮了個徹底!
腦海中的小人兒灰溜溜跑到韓山腳下——
這條大腿,還得留著。
但是一碼歸一碼,人情要還,骨氣也不能丟。
韓山嘛……
第35章 監獄柏拉圖
“對不起組長,沒想到會連累你受罰……”
馳遠看著消失在獄政樓厚重帆布門簾後的身影,能夠想象到撲面而來的溫暖將人籠罩,他搓了把自己凍得發緊的青皮腦殼,憤憤不平,“誰他媽嘴這麽欠,還打小報告,閑的!”
“沒關系。”韓山走到犯人放風時常待的牆邊,掂了下鐵鍬開始鏟雪,“先找東西吧。”
“……”馳遠跟在他身後,見對方不以為意,又琢磨著那幾句潦草的抱歉腹稿,在韓山的無謂面前顯得蒼白而空洞。
這人似乎向來如此,對臨到自己身上的一切,總是一副任尓狂風驟雨我自巋然不動的淡漠。
馳遠忽然很想知道這句“沒關系”裡的真實情緒……
韓山清理掉一顆松柏樹下的汙雪,見身邊人沒動靜,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馳遠半晌後開口:“組長,你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
“嗯?”
“脾氣一直這麽好嗎?”
這話問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一個憤怒之下會割人零件的家夥脾氣會好到哪裡去?
韓山停下動作,轉頭看著馳遠意味不明地彎了下唇:“你想說什麽?”
他不知道這人心思怎麽繞的,說話總愛拐個彎。
“你想問什麽。”馳遠說。
蕭索的高牆內兩道長影相對而立,他眼瞳黝黑,強光將他的輪廓雕刻的冷硬鋒利,又在纖毫畢現的汗毛上鍍起一層霜色的微光,像籠罩在柔軟紗幔下的冷兵。
“……”
韓山眸底生出幾分晦暗,開門見山,問出自己心裡的狐疑:“你和盧光宇什麽關系 。”
沒頭沒腦的一句倒是把馳遠問的一愣:“關系?”
他以為韓山會問自己為什麽不早告訴他盧光宇的事兒,或者責備他下午自作聰明殃及池魚。
韓山卻收回視線,換了說辭,“你為什麽要幫盧光宇。”
“哦。”馳遠恍然,想了想說:“大概是因為看不慣齊越森這種虛偽的小人吧。不想讓他太得意。”
“是嗎。”
不信。
“當然了,虧得我先前還覺得這人好像多少有點思想,和別的犯人不一樣,原來全是壞心眼!整個就是一披著羊皮的狼!”
韓山:“監獄有幾個人不是狼?這裡本來就是關押牛鬼蛇神的地方。”
馳遠默了一秒,說:“可我是唯一知道盧光宇困境的人,不可能袖手旁觀。”
韓山沒說話,彎腰鏟雪。
是的,什麽都要摻一腳,否則也不會以這種方式進來了。
馳遠看著他鼻息呼出的白氣,猶豫著說:“組長,難道……當初籃球架朝你倒下的時候,你就一點都不起疑?”
“證據。”韓山氣息跟著動作起伏不定,“沒有證據說什麽都沒用。”
馳遠撇撇嘴:“還要我和吳良貴那次,他們怎麽知道我什麽時間上樓?齊越森這麽愛端著的人,能不小心撞鐵門上弄出動靜,這只是巧合嗎?”
韓山停下動作,拄著鐵鍬看他:“馳遠,這就是監獄。多的是人為了報復,為了減刑,或者為了弄掉評先進的對手挖坑設計,甚至為了讓別人犯錯會花上一年半載的功夫琢磨,連環計層層相扣。但你來這裡並不是為伸張正義的,不是嗎?”
馳遠語塞,韓山是怪他多管閑事吧。
他抬頭看了眼樓角的攝像頭:“那獄警知道嗎?”
“你說呢?”韓山給了他個看白癡的眼神:“這裡不是學校,陰謀是監獄服刑的一部分,有本事找到證據弄服他,沒本事就受著。”
“……”馳遠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他不喜歡這種公式化的言論。
但想想韓山在監區裡凡事拔尖,一定遇到過不少陰謀算計,所以齊越森的小人行徑他根本懶得放在眼裡。
崗樓光束在兩人腳下快速晃動,以示提醒。
馳遠端起鐵鍬鏟另一棵樹下的積雪:“那盧光宇就活該任齊越森肆意欺凌嗎?”
“他不出錯又怎麽會讓人抓住把柄。”韓山語氣涼涼。
“……”馳遠忽然感覺高牆電網圍起來的監區像是一隻巨獸的口,身在其中的人,不過是被命運操控的一幅戲景。可往大了說,生活在這世上的芸芸眾生,又何嘗不是一樣。
“盧光宇自殘是因為痛苦懊悔,他沒有傷害這裡的任何人。”馳遠不死心道,“組長,如果盧光宇向你求助,你會幫他嗎?”
韓山沉默。
想起盧光宇伸進自己被窩的手,想起他看向馳遠時黏膩的眼神,那種不爽又冒出頭來:“別人的事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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