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遠噎了一下。
他知道這話不能太較真——如果韓山真是冷血的人,之前就不會管自己的事,這次也不會答應自己說服季長青對盧光宇網開一面。
可馳遠還是有點鬱悶。
不就是因為盧光宇是同性戀嗎?
等他知道自己也是,會不會一樣對自己冷眼。
“是,也許對你來說,監獄是一個淘汰場,這裡的人不值得你浪費感情。”馳遠故意這麽說,不出意外看到韓山皺起眉頭,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雪下的硬土,“不過我交朋友不看環境,看緣分。”
“……”
韓山覺得這話有點曖昧。
緣分。
馳遠和盧光宇有什麽緣分?
他腦海中浮現出兩人明裡暗裡的眉來眼去,處心積慮地想和對方獨處,加上今天馳遠為盧光宇脫罪、將炮火引向自己,以及話裡話外的回護種種……重複疊加在心底的煩躁忽然就實質化了:
“什麽朋友?”
“……就普通朋友啊。”
“不止吧。”韓山轉臉盯著他,“能為盧光宇做到這一步,不只是普通朋友吧?”
“嗯?”馳遠心想一定是今晚空氣太冷,把自己的反應凍慢了。
“馳遠,我提醒過你。”韓山嗓音低沉,語氣裡帶出點不常見的情緒波動:“盧光宇不正常,和他相處要把握分寸!”
馳遠愣了愣,反應過來哭笑不得:“靠,你想哪兒去了?我不過是和他有點共同話題,又恰好發現他遇到問題順手幫一把而已!”
“共同話題?”韓山眯起眼睛,“什麽話題?”
“你不懂……”馳遠有些沒好氣,不滿這人問話總像審犯人,但這個問題還是讓他音量不自覺弱了兩分。
“我不懂。”韓山唇角微嘲,看得出馳遠心虛,莫名來氣:“是同性戀的話題吧。”
馳遠心頭一顫,眼睛驀的睜大……
韓山看他這反應,簡直就是坐實了自己的猜想:“馳遠,這裡是監獄!”
“靠。”馳遠很快平複心態,自己和盧光宇又沒什麽,幹嘛心虛?
“我知道是監獄,可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誤會嗎?”韓山面色依舊沉著,“你敢說他正常嗎……”
“我敢!”馳遠有些不爽,“不是,你就那麽討厭同性戀嗎?”
韓山覺得馳遠在回避重點,他對同性戀沒意見,他只是單純地不喜歡盧光宇,也不喜歡馳遠和盧光宇在一起時,兩人間那種隱晦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只是提醒你,如果只是想幫盧光宇,那你做的已經夠了,剩下的監獄會處理。”
“我知道!”
馳遠有些惱火,自己一心想要掰彎的男人,三番兩次對同性戀表現出敵意,這讓他心生無力。
“我知道他是同性戀。”他說。
韓山:“……”
“那又怎麽樣?”馳遠神情冷厲,“首先,我和盧光宇就是普通的朋友,其次,他只是取向不同,不是不正常!再者,和同性戀做朋友不代表就要和他搞一起!”
韓山哼笑一聲,轉身鏟雪。
馳遠皺眉:“你不信?”
“你馳遠這麽缺朋友嗎!非得在監獄裡交朋友。”
韓山話說的尖銳,馳遠被氣笑了,"是,你韓山人中龍鳳,當然瞧不上監獄裡交的朋友,不過我一小老百姓,和誰交朋友這種小事,不勞組長費心。”
“……”
韓山呼吸重了幾分,握著木柄的手凍得發紅,骨節卻因用力泛著青白。
“欠你的人情我會還的。”馳遠火上澆油,“你出獄之前。”
“用不著!”
韓山胸悶,姓馳的當初信誓旦旦說想和自己做朋友,現在有了盧光宇,就準備出監獄就和他絕交了!
全然忘了當初是他自己說要把監獄裡的一切拋在身後的……
“用不用是你的事,還不還是我的事!”
“馳遠,你真當自己是來體驗生活的,什麽離經叛道的事都想嘗試一下?監獄裡的柏拉圖沒那麽好玩!”
“……”
一陣冷風在院裡打著旋吹過,燈光拉長枯樹的影子在寒風中晃動,顯出些許詭異。
馳遠張了張口卻沒反駁,瞪了他一眼轉回身,抬腳用力將鐵鍬插進雪層,雙臂一抬鏟起一鍬遠遠丟到一邊。
神經病,蠢直男!
被寒風一吹,韓山發熱的頭腦冷卻下來,這才驚覺自己有些失態。
他已經很久沒有為什麽事有過這麽大的情緒起伏了。
他以為自己真的變了。
韓山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涼氣,胸膛撐起時,感覺衣服有點緊……
“操。”
他伸手掏出懷裡的暖水袋,無語。
一定是被這玩意兒烘的上火,才會口不擇言……
馳遠大馬金刀地揮舞鐵鍬,將心裡的憤懣發泄在積雪上。
本來就對韓山隱瞞余國忠的事感到憋屈,現在這家夥又咄咄逼人誤解他。
也就仗著老子對你有點非分之想,否則……
一隻手伸過來,這個時間本該在他被窩的熱水袋靜靜躺在其上。
韓山語氣還是不太好:“出來的時候忘了給你。”
馳遠:“……”
“拿著!”
“我不冷!”
韓山咬牙:“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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