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現在給板寸下絆子,或者估計領著車隊多繞一條路……
但這個念頭,在她看見巡洋艦身後緊緊跟著的兩輛越野時,忽然煙消雲散。
她的出發點只是為了毀掉一輛車,合並有限的資源,無論是物資還是人手。可一旦動手,紅崖群如此危險的時刻,整個計劃未必會按著她安排的那樣順利,一旦有所偏差,出差錯的代價可就不止一輛車了。
板寸車裡,有兩個人,哪怕這兩人罪大惡極。
這事,她乾不出來,也不屑為之。
她一安靜,裴於亮也跟著沉下心來。
只不過,他再沒回到後座上,他身子前傾,幾乎是緊迫地盯住了曲一弦的一舉一動。
曲一弦似毫無所覺吧,一切照常。
後半截路雖然不太好走,但比剛才那段陡坡路況要好上太多。她適當加速後,提醒跟在巡洋艦身後的兩輛越野相應提速。
巡洋艦車頂的探照燈再一次捕捉到探索者,是在四分鍾後。
傅尋開著探索者過岸,停在了河岸對面。
車距太遠,隔著雨簾,他站在車外,用對講機和曲一弦對話:“河床有淤泥,容易陷車,所有人全部下車,趁現在水淺,步行過來。”
“步行?”曲一弦下意識看了眼江允,見她臉色煞白,擰了擰眉:“天這麽黑,水下什麽情況也不知道……”
傅尋忽然叫她的名字:“曲一弦。”
那語氣,不容抗拒不容置喙,幾乎沒給討價還價的機會。
曲一弦突然有些懷念自己說一不二時的領導日子。
她低頭,就著車內的後視鏡往後座上看了眼,妥協道:“我知道了,我盡快安排。”話落,巡洋艦在紅崖群的河岸邊停下來。
她倚著方向盤,回望了眼後座,挑眉道:“都聽見了?如果有不理解的,我可以給你們解釋下,但盡快……晚了就強製執行。”
她等著裴於亮醞釀,先給尚峰下指令:“你車裡沒人,你先過河。”
沒等尚峰反應過來,她又補充了一句:“別廢話,你要是不過,就讓板寸先過,等時間一到來不及過河,你就困死在河對岸吧。”
尚峰被她這句話說得一哆嗦,刹車都沒踩,車頭往下一扎,淌著水就下了河。
巡洋艦正對著河岸,探照燈的光線充足,能清晰地看到尚峰過河時,越野車劈開水流,整個車身恍如下沉了一般,車輪都快陷進了河道裡。
“巡洋艦改裝後,車身質量本就過重,一車滿座,等於又加了幾百斤。你們不願意下車過河,那就等著在巡洋艦陷進河道裡,直接報廢吧。”她雲淡風輕地說完這番話,目光瞥向裴於亮,又補充了一句:“巡洋艦是四輛車裡,唯一有救援能力的保障車,在這報廢了……”
她話沒說盡,留了些余地。
但言下之意,誰都能聽出來。
裴於亮喉結一滾,半晌,才推開車門,沉著聲喝江允:“下車。”
權嘯沒有行動自由,最後幾乎是裴於亮半拎半推扯下車的。
曲一弦沒閑心關注裴於亮打算怎麽過河,她掛好檔位,預估了河道的寬度後,沒多猶豫,直接開車下了河岸。
巡洋艦改裝時做了車身抬高,即使此刻水量在洶湧的上漲,也不過淹沒了車輪。
車燈把水面照得發亮,她分心看了眼前方不遠處的越野車。
越野帶著滿身淤泥正在爬坡上河岸,雨聲交織著引擎,隆隆作響。
而越野車的身後,是車輪刨開河底淤泥暈開的混濁,它們正無聲無息地順著水流的方向漸漸圍攏,沉澱,再被剜開。
巡洋艦過河過得很輕松,騰躍上河岸時,裴於亮和老總頭已經一人帶著一個,也從河岸渡了河。
隻留下板寸的車,剛下河道。
曲一弦剛松了口氣,對講機一聲輕響,板寸有些慌的聲音隔著電波,斷斷續續:“小曲爺,我這……刹車片……燒了……車裡一股糊味。”
“不打緊。”曲一弦人一放松,語調都悠閑了不少:“刹車片頂多就是刹車不靈,你現在這個速度,五碼都沒開上,要什麽刹車?”
她之前擔心刹車片損壞是擔心路況不好,現在都過河了,刹車片壞了……那簡單啊,上岸再修嘛。
“我擔心是刹車盤出問題了……”板寸一頓,聲音哆嗦:“水漲上來,車根本動不了。”
曲一弦忍不住斥道:“你踩油門啊。”
板寸的語氣都快哭了:“我踩了,車不動了。”
她定睛一看,原本跟個老爺車似的一寸寸摸著過河的越野果然困在河中央,不進反退了。
眼看著車輛隱隱有被水流順著衝流的趨勢,她推開車門跳下車,三兩步走到河岸插著鐵楸的地方看了眼。
原先僅沒過鐵楸杆一半的水位線此刻正一點一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攀升。
她頭皮微炸,幾乎是立刻吼道:“棄車,立刻棄車!”
板寸更哆嗦了,他無助地看向站在曲一弦身後的老總頭和裴於亮:“我不行,車是老大的……”
曲一弦的暴脾氣一下就掀了起來,她握著對講機轉身,盯住裴於亮和老總頭:“怎麽著,你連這條命都得他們做主?”
“水位線已經沒掉一半的車身了,車輛下陷的速度會越來越快。以這輛車的泡水程度你就是拚上命把車開回來也沒用了,根本救不回來。”說到最後,她語氣越急,聲色越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