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尋旁觀片刻,眼看見曲一弦耐心告罄,就要動手。他伸手,輕握住她的手腕往懷裡一帶。
他淋了許久的雨,身上的衝鋒衣早被雨水泡的冰涼。
曲一弦被他一牽一握,手心裡濕漉漉的全是冰冷的雨水。
“著急什麽?”他聲音冷冷沉沉的,漫不經心道:“大不了他們舍不得這輛車,我不給直升機就行。”
他拉開衝鋒衣外套,連眉心也沒皺一下,握著她的雙手放進了他貼身的保暖內襯上。
他垂眸,目光從她驚愕的眼神落到她唇上,喉結一滾,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沒我解決不了的事,你急什麽?”
第83章
曲一弦一靜。
覺得……是這個道理。
整列車隊裡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可不就是傅尋嗎?
她習慣了任何事情自己解決,軟硬兼施也好,江湖手段也罷,起初是沒人幫她,後來是能幫她的人還不如她自己。
她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沒我解決不了的事”。
她咬著唇,有點想笑,又克制著,隻彎了彎唇:“好,我不急。”
她這個表情落入傅尋眼中,難得化開了他眼中的寒意。
他抬眸,目光森然冷冽,眼中似有層層重壓,布滿了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頃刻間,氣氛鬥轉。
有那麽一瞬,曲一弦像是觸摸到了凝聚在傅尋身上黑與白的交界。她腦中掠過他站在講台旁凝神傾聽的紳士模樣,再看回眼前,像是閻王般眼神黑沉的傅尋,心弦微微一顫,似有石子被踢落,引得弦音顫動不停。
良久,裴於亮妥協。
他雙眸微瞌,示意老總頭召回板寸。
許是痛心隨越野車一並留在河道內的物資,他轉眸看向岸邊浸入大半汙泥,剛從水裡濕淋淋爬出來的另一輛越野車,大步上車離開。
——
板寸上岸後,嘴唇凍得發青,渾身像抖篩似的抖個不停。
他感激地看向曲一弦,唇角翳動了數下,似想說些什麽。
曲一弦最沒耐心聽這個,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去找尚峰:“你現在也別去老總頭那觸霉頭了,趕緊去換身衣服。”
話落,她似想起什麽,轉身看向站在車後,倚著巡洋艦擦小腿淤泥的江允。
過河時她應該跌過一跤,胸部以下全部濕透,腿膝及腳踝全是厚實的汙泥。
裴於亮這會顧著心疼那些泡水了的物資,怕是沒心情管她;老總頭是個不管事的,指望他能關照到江允這個人質,簡直是癡人做夢;尚峰又要拾掇板寸,抽不出身來……眼下能大發慈悲照顧江允的,也就她了。
曲一弦歎氣:她前世一定是欠了江允這小王八羔子八百萬沒還就投胎了!
她招招手,拉開巡洋艦的後座車門示意江允上車:“上車換衣服。”
江允沒作聲,她抿唇看了曲一弦半晌,一聲不吭地上了後座。
剛過險灘,整車隊人仰馬翻地忙著善後。
江允攥著濕漉的裙擺,看著曲一弦擰眉翻找,低聲道:“我故意在河裡摔了一跤。”
這聲音溫和清順,聽著柔軟又無害。
曲一弦反應了一會才發現說話的人是薑允。
她手上動作一停,打量了她半晌,笑了:“給你找件衣服就感動了?”她低頭,繼續找可以讓薑允換洗的速乾衣。
江允搖頭:“在大柴旦那晚,你和傅先生被老總頭的人逼離了賓館後。袁野立刻帶我換了家賓館住下,我當時躲在袁野房間外想偷聽他打電話,裴於亮就是那個時候找上了我。”
“他跟我說,他知道我在調查我姐姐的失蹤案,他為彭深做過事,所以知道些內幕。”江允見曲一弦手速慢下來,知道她在認真聽了,飛快地瞥了眼車窗外,語速加快:“我本來的確是不懷好意,我想效仿洪前輩臥底黑磚廠來臥底車隊,試圖找出你們車隊的違規證據。所以從半年前開始,我就在策劃著這次西北旅行。”
“車隊?”曲一弦眉心一蹙,緊盯住她的眼睛:“你不是來找江沅失蹤線索的?”
“我沒那麽天真。”她掩唇輕咳了兩聲,許是有些冷,她雙手環肩,聲音抖唆道:“姐姐失蹤了四年,我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南江人想在西北找到姐姐失蹤的線索,難如登天。我就是想見見你,想挖點料搞垮車隊,至於能不能找到線索……”
她看了眼曲一弦,負氣地抿了抿唇:“就算這些都沒能實現,我也想好了,到最後離開前,告訴你我是江沅的妹妹。不過……這些都只是我最初的想法。”
車窗外黑莽莽的,像無邊無際的懸崖深淵。
她轉頭,看著巡洋艦車燈下奔流翻湧的河水,有些疲倦地枕著手臂:“來之前,我的確懷疑姐姐失蹤這事另有隱情。可見到你以後,那些咬著牙的恨和厭惡都沒了,直覺告訴我你不姐姐失蹤的推手。”
曲一弦把衣服遞給她:“那你還跟裴於亮走?”她當初和傅尋推測,江允會聽話順從地配合裴於亮失蹤在鳴沙山,最大的目的應該就是信息交換。
如果不是江沅的消息,曲一弦不信還有別的什麽訊息有這麽大的吸引力能讓江允甘願去做裴於亮手裡的人質。
“他說他跟蹤你很久了,你這幾年一直都在調查我姐姐失蹤的線索,但遲遲沒有頭緒。”江允接過衣服,展開,撫平:“裴於亮說,那是因為你找錯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