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那少年纖弱,樣貌出眾……
沈玠眉頭微蹙,覺得自己癡長燕臨幾歲,有些話還是該提點著他,便撩了車簾道:“咳,燕臨啊,雖然目下京中有些文人頗好男風,那薑家表少爺也的確好看,可你乃勇毅侯府世子,將來婚娶……”
沈玠坐的是馬車。
燕臨卻是騎了一匹馬,同馬車並行。
馬俊,人更俊。
可聽見他這一番話,他臉都黑了半截兒:“殿下,我不愛男人。”
這回輪到沈玠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了:“那你對那位薑家表少爺?”
“她不是薑家什麽表少爺。”
燕臨也想起剛才的事情來,尤其方才薑雪寧看著沈玠的目光,讓他心裡不那麽舒服。
烏沉的眸底,便閃過了幾分思量。
懷著心事的少年,忽然便朝著旁邊沈玠道:“她是薑家的二姑娘。”
“噗!咳,咳咳……”
才在馬車內端起一杯茶水來喝的沈玠一下嗆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你,你竟然——”
燕臨卻不覺得有什麽。
他人在馬上,一身玄袍襯得身量越發挺拔。
此刻隻道:“她愛繁華,愛自在,我便帶她出來玩。殿下待我如兄如友,我今日把她身份告知,是想殿下知道她是個女兒家。往日殿下不知時,自然不怪;今後殿下知道了,也好注意些分寸,也好避免今晨驚嚇之擾。”
沈玠下意識點了點頭。
只是才點完頭,他便覺出不對:“更該注意分寸的不是你嗎?若事情傳出去,讓人姑娘家怎好嫁人?”
少年那銳氣的眉眼,鋒芒微露,隻一笑道:“我寵出來,自有我來娶。”
第3章 回府
真是好大口氣。
只是沈玠算算他年紀,待過兩個月,行過加冠禮,也的確是該談婚娶了。
他笑道:“你這般想法,侯爺可知道?”
“知道。”
燕臨劍在腰間,轉著手腕,隨手甩了甩馬鞭,姿態瀟灑。
九重宮禁就在前方。
他先將自己佩劍解下了,才道:“父親說,薑府詩書傳家,且薑大人如今為戶部侍郎,掌的是實職,早年聖上登基,是他密送謝先生進京,也算從龍有功,又與先生是朋友。她是薑家嫡女,與我勉強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待十一月行過冠禮,便請人上門提親。”
“你小子平時既不搭理京中那些紈絝,名媛淑女向你獻媚,你也半分不睬。本王還當你年少不知兒女事,是以清心寡欲,誰想到你這背後早有成算,看不出來啊!”
沈玠細一琢磨,慢慢回過點味兒來。
“且我昨夜醉後,行止還並不孟浪,只不過是今晨醒來時無意搭了搭她肩膀,你便趕著來告訴我她女兒家的身份,還說自己將來要娶他。燕臨,這可護得太過了點吧?”
正所謂是“朋友妻不可欺”,燕臨先前那番話,除了提醒沈玠薑雪寧是姑娘家,往後該與她保持些距離之外,也是明明白白地將薑雪寧圈進了他的屬地,蓋上了他的印,好在旁人生出什麽想法之前,絕了旁人的覬覦之心。
少年這點小小的心思被人道破,難得俊顏微紅,聲音卻比先前還要大一些,像是這樣就能掩蓋掉什麽東西似的:“護著怎麽了,我願意!”
就這麽霸道。
沈玠聽得不由笑起來。
二人在午門前停下。
燕臨交了佩劍,與沈玠一道,往右過會極門去文華殿。
當今聖上,也就是沈玠的皇兄沈琅,是在四年前登基的。
任何一朝,帝位更替之年,都是凶險萬分。
沈琅登基的那一年也不例外。
先皇病糊塗了,將沈琅禁足於宮內,還不知怎的發了昏要送他去封地,一時門下之臣都亂了陣腳。幸而有謝危入京,當真算得上橫空出世,先穩住了沈琅在京中的勢力,又請了名醫將先皇的病治好,這才有先皇立下遺詔,傳位於三皇子沈琅。
謝危,字居安,出身於金陵望族謝氏,也就是詩裡“舊時王謝堂前燕”的那個“謝”。
只是到得本朝時,謝氏已近沒落。
他二十歲就中過了進士,也進過了翰林院。只是不久後金陵就傳來喪報,說謝母病逝於家中。謝危於是丁憂,回金陵為母守孝三年。
三年後他二十三歲,秘密回京,正逢其事。
一朝之間挽狂瀾於既倒,助沈琅順利登基,便與圓機和尚一道,成為了新帝最信任的人。
無實職在身,卻封為太子少師。
宮中久無皇子也不必跟皇子講課,反而跟皇帝講課,可以說是“雖無帝師之名,卻有帝師之實”了。
最近秋意轉涼,沈琅漸感龍體不適,曾幾次密召內閣三大輔臣入宮。
具體談了什麽無人知曉。
但從上個月開始,沈琅便發旨選召了一些宗室子弟入宮與他一道聽經筵日講,這裡面還包括他幾位兄弟,也包括沈玠。
燕臨與沈玠到文華殿前的時候,日講已經開始有一會兒了。
門口守著的太監總管黃德,一見他倆來便連忙湊過來彎腰,低聲急道:“殿下和小侯爺今日怎麽這麽晚才來,都講了兩刻了,您二位這時候進去必要被少師大人看見的!”
昨夜喝酒時開心,哪兒還記得今日要聽日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