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靜享沒有等到陳烏夏的慌亂,開門見山地問:“你在跟蹤李深?”
陳烏夏有些莫名,“沒有啊。”
魏靜享說:“少來了,我都撞見了,你跟著李深走了兩條街。鬼鬼祟祟的。”
陳立洲巴不得和李深撇開關系,從不暴露地址。陳烏夏更加不會告訴同學,自己和李深住同一幢樓。
魏靜享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笑:“怕什麽?你跟蹤你的,我圍堵我的。我又不是小學生,因為我討厭李深,就非得逼全世界遠離他。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解釋,陳烏夏還是沒說話。
魏靜享扔了紙巾,說:“不過,這事別被肖奕媛知道。這就是我給你的提醒。”
陳烏夏說:“謝謝。”
真正的心思,肖奕媛不明說,陳烏夏佯裝不知。在這樣特殊的年紀,暗地裡的情愫數不盡數。再好的朋友,各自也有不為外人道的小秘密。
晚自習已經下課了,教室裡剩下的大多是住校生。
陳烏夏認真地畫圖,研究象限角。
李深拿出一支按筆,滴答滴答,給她打著拍子。他早把今天的作業做完,給她的作業檢查了一遍,挑了幾個錯,幫她糾正過來。
入了秋,教室關了空調。窗戶大開,吹進來的風也不是涼的,還有秋老虎的爪牙,以及趕不走的蚊子。
李深轉眼看著她的劉海。
高一至今,陳烏夏的劉海一直這麽整齊、厚重。遮住眉毛,露一雙大眼睛。臉色很白,從前是蒼白,到了高二,才漸漸有了少女的白皙。
同桌說,陳烏夏的腿很細。其實也不止腿,她整一個人看著都是纖細的,S碼的校服在她身上也有些寬。但她擼起袖子,手上有均勻的肌肉線條。
李深和人對戰了半年圍棋,後來想嘗些新鮮的。AI的運算能力遠超人類,他不喜歡輸,不玩了。
陳家的人說,陳烏夏非常努力。有一天,李深無意間看到她的分數,豈止一個慘字了得。後來他留意了她的成績。
就這資質,可以堅持刻苦到高三,他仿佛見到了一個童話故事。
李深想聽童話故事。
陳烏夏終於算出了答案,她把草稿紙遞給他。她感覺自己聽了很久的“滴答滴答”,問:“我花了很長時間嗎?”
“嗯。”李深看一眼,“答案是對的。”
“那就好。”
“好什麽?一道小題花這麽多時間。”
陳烏夏:“……”補課以來,李深說話多了,句子長了,語氣還是不大好。
李深:“教你一個技巧,這類題型可以秒殺。”
她點頭:“好!”她無比崇拜他的秒殺技。
他畫了X軸和Y軸,幾筆就出答案了。
李深又給她丟了一道題目:設a=sin(5π/7),b=cos(2π/7),c=tan(2π/7),比較a、b、c的大小。
陳烏夏說:“這道題我會,直接算。”
“問你數值了嗎?”
“沒有。”
李深:“打個比方,路上來了三個人,一眼就分得出少年、青年、老年,你卻上前一一詢問他們的年紀。多此一舉。”
陳烏夏舉起了手:“報告,我分不清。”
李深:“下課了,不給你時間慢慢算。”
“難怪你數學考試總是提前交卷,這種題目你也不用草稿紙嗎?”
“我幾秒就知道答案是c>a>b,你不行。”
“我知道我不行。”
“不要低頭。”
陳烏夏立刻抬頭。
“用三角函數線分析,比你計算結果快多了。”李深畫了一個圓,再從圓心畫X軸、Y軸。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字跡遒勁有力。她從他的手指看到紙上的字。
李深放下了筆,“明白了?”
她眼睛還是停在紙上,輕聲說:“明白了。”
“再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她抬起頭。
李深伸出右手在她眼前,“你剛剛在看什麽?”
陳烏夏靈機一動,說:“你握筆姿勢好規范。”她握起筆,“我的大拇指就會壓住食指,從小握筆就歪了。”
他看著她。
少年的內眼角勾得尖,很有攻擊性。她怯怯地放下筆,“我以後再也不發呆了。”
“下課了。”李深收拾書本,離開了。
陳烏夏收起筆記,打算回家再好好背一背他的解題思路。
肖奕媛和鄺力的補課鬧得不愉快。好脾氣的鄺力也受不了,走了。
肖奕媛一個人坐著,托腮看窗外。
晚自習常年見到的都是一排排燈管,一排排學生。每個學生的書桌堆滿了課本試題。黃色的書桌,幾乎被白色的試題佔滿。滿眼皆白色,燈、牆、書,除了學生們的黑色腦袋。
陳烏夏背起書包,見到肖奕媛從剛才就一動不動,她上前:“你還不走嗎?”
肖奕媛回過神,笑起來:“這麽晚了啊,一起走吧。”
兩人走出校門,又起秋風。一間蛋糕店飄出烘培的甜香。
肖奕媛忽然說:“陳烏夏,我過陣子就滿十八了。你不知道,我特別期待十八歲的到來。好想一下子長大,可以做一切自己喜歡做的事。”
陳烏夏說:“我也想長大。”長大可以工作,可以回報大伯。
肖奕媛看一眼蛋糕店:“我哥說給我辦一個生日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