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傭人撤了菜,換上溫熱的甜湯。
“冉青啊。”林老爺呼喚坐在底下默默無聞的林冉青。
林冉青起身走到主桌前,乖巧地詢問:“老爺有什麽事?”
林老爺滿臉溝壑,環視所有的客人,皮笑肉不笑道:“大家都無聊了,你讓你母親準備準備,下來唱一則戲。”
四周皆靜。
林老爺卻仿佛什麽也沒發生,笑得更加大聲,“各位應該沒聽過曾經的錦城名伶唱戲吧,今個兒就讓她獻獻醜。”
林冉青薄薄的指甲掐緊手心。
他知道,是剛才的動靜讓林老爺不快了。
他垂下眼,努力保持面上的鎮定,“實在不好意思,我下樓之前,媽媽剛睡著。”
林老爺眯起眼,語氣不容置喙,“那就把她叫醒,睡著了而已,又不是死了。”
他非要逼著林冉青把人叫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這對母子踩在腳下。
可惜,他的兒子和那個女人一樣,絕不是那麽容易屈服的。
“那可能不太行。”林冉青勾唇一笑,“我怕這麽多人在,媽媽睡得不好病情複發,就讓她吃了安眠藥。”
“你!”
“我看就不必了。”
林老爺正要發怒,身邊一直不動聲色的男人忽然開口。
鄭霆聲望向林冉青,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兩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鄭某是來祝壽的,不是來聽曲的。”
“這大晚上的讓病人唱曲,鄭某怕要折了陽壽的。”
鄭霆聲笑著看向林老爺,面對對方陰沉到底的臉色,挑眉問道:“您說是吧,林總?”
整場酒席像是時間被靜止了一般,安靜地聽不到任何聲音。
直到林老爺深吸幾口氣,才終於打破了沉默。
“鄭總說的是啊。。”
老謀深算的林老爺,終於也有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
“鄭先生體諒,”林老爺緩過神,伸出手對林冉青擺了一擺,“冉青,還不謝謝鄭先生?”
林冉青微笑點頭,“多謝鄭生。”
鄭霆聲笑著對上林冉青溫柔的眸子沒有說話。
這頓飯到底還是平安無事地吃完了。
飯後,林家還為各位賓客準備了交誼舞會,
燈光璀璨,偌大的廳堂裡,客人們翩翩起舞。
歡快的氣氛很快衝淡了宴席時的尷尬,人人面帶微笑,言笑晏晏,伴隨著優雅的古典樂,互相邀請心儀的對象步入舞池。
林冉青不願加入這場虛假的歡樂中,找了個時機從人群中抽身離開。
林家的花園不大,但花園後面有一塊空曠的草坪,沒什麽人知道,也不會有人過來,是林冉青小時候遠離林家的棲身之所。
他拿了一瓶紅酒,拎著酒瓶和高腳本,腳步輕快走到草坪。
月光是今夜的照明燈,林冉青盤腿而坐,把酒杯放在身邊,倒了半杯紅酒。
今夜是農歷十六,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明月當空,銀盤高懸,在人聲鼎沸下難得的靜謐時光,總讓心情舒適。
林冉青兩手按在身後,抬頭凝望夜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一個人躲到這裡歎氣?”
黑色的皮鞋踩上柔軟的草坪,林冉青回過頭,悠閑的表情僵硬幾分。
林湖昀順勢坐在他的身邊,“爸爸剛才在找你。”
“是哪家的小姐?或者是,離異的太太?”林冉青沒看林湖昀,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那觸不可及的圓月。
在林老爺的世界裡,沒有什麽是不可以交易的。
妻子,孩子,只要能給他帶來利益,就沒有什麽不可以出賣。
林冉青剛成年那段時間,林老爺介紹了不少人家的小姐給他。
正房妻子的女兒是看不上他這樣身份的人。
所以很多都是私生女,甚至是一些大戶人家懷了孕的情人,想找個接盤人,才找到林家。
好在他考上了錦大,畢業後又進入萬立非工作,成為萬立非不可或缺的拍賣師,這才僥幸沒被林老爺強製押送到誰的床上。
林湖昀轉向林冉青,看著他白皙的臉龐,不自覺愣了一下。
“你的防禦性不用這麽強。”林湖昀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我不是你,沒那麽好命。”林冉青喝了一口酒,含著酒液在口中回味,“要是不多想,隨時都有可能行差踏錯。”
他們各自的立場不同,林湖昀不明白他為什麽對林老爺反應激烈,他也不理解,為什麽精明算計的四太會生下林湖昀這個好似與世無爭的孩子。
林湖昀聳肩,隨性地倒頭躺在草坪上。
他們幾乎沒有這種獨處的時間。
是兄弟,但又不是親兄弟的關系使人尷尬。
更別提林湖昀還有一個令他討厭的親妹妹。
“爸爸想讓妙韻和鄭霆聲結婚,希望你可以幫忙。”
過了許久,林湖昀才慢悠悠的發聲。
“結婚?”林冉青忍不住嗤笑出聲。
他真沒想到,林老爺居然也是這麽異想天開的人。
林妙韻這個人,正是青春的年紀,打扮起來怎麽也不會難看。
可她從小倍受嬌寵,品行言辭惡劣低俗,完全不像是個千金大小姐。
林老爺怎麽能想到讓林妙韻嫁給鄭霆聲?
青年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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