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自然更愛沈玉桐這樣溫潤如玉的男子,何況沈二公子生得是如此昳麗不凡。饒是歌女見慣各式各樣的公子哥,他這樣的卻也是難得一見,唱曲兒時,眼波總往他身上瞧。
龍嘉林少時性格靦腆懦弱,在軍營裡混了這兩年,早染上一些丘八作風。這幾日同沈玉桐一起,一直克制著自己,不想給對方留下壞印象,今晚幾杯薄酒吃下肚,便漸漸忍不住要現原形。
他看出歌女對沈玉桐那點小心思,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銀元票,朝歌女勾勾手指:“過來!”
歌女隻得停下撥弦的蔥蔥玉指,起身朝他款款走過來。
龍少爺伸手粗魯地一拉,將女人拉在自己腿上,又輕佻地摸了摸女人下巴,拿起銀元票塞入她紫色鑲彩邊斜襟褂子中,大掌還順手在鼓囊囊的胸前摸了把,做出一副浪蕩子的模樣:“給爺唱個帶勁的。”
歌女是賣藝不賣身的淸倌兒,鮮少遇到這樣孟浪的客人,但聽老板說過這人身份尊貴,不敢得罪,只能求救般看向對面的沈玉桐。
她這反應更是惹得龍嘉林不快,正要借著酒勁兒發作,卻見沈玉桐揮揮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歌女如蒙大赦,從龍嘉林身上起來,朝二人鞠了個躬,抱著琵琶慌張張走了出去。
龍嘉林臉色不悅地沉下來。
沈玉桐掀起眼皮,用他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看向對方,道:“小龍,你在軍營裡跟人學壞了啊!”
龍嘉林眼珠子一轉,彎唇嘿嘿一笑:“哪能呢?我就是看這姑娘總朝你瞟,想讓她老實點。”說罷,幽幽歎了口氣,“小鳳,你什麽都好,就是太招人。從前在學校,我光是幫你趕走那些隔壁女校偷看你的女學生,都費了好大工夫。”
沈玉桐對於自己招人這事,其實一直不太以為然,當年若不是學校裡有人開玩笑傳他貌賽潘安,也不會總引來女學生看他。
女學生看他,無非是好奇罷了。
他對這個話題無甚興趣,好笑地搖搖頭,道:“小龍,你這次回豫北不知幾時再回來,自己要多保重。”
龍嘉林將身下的椅子挪到他身旁,腦袋一偏靠在他肩膀:“小鳳,你如今回來了,我很快就回上海,我們還像從前那樣日日待在一起玩。”
兩人不免都憶起少時光陰,那時龍嘉林總是黏著沈玉桐,確實稱得上形影不離。每回受了委屈,他就會像這樣靠在沈玉桐肩膀,撒嬌一般哭哭啼啼。那時他是瘦弱的小龍,娘早逝爹形同虛設,家中也無兄弟姐妹,偌大的公館裡除了傭人,常年只有他一個主子,是個孤單的小可憐蟲。沈玉桐常常帶他回沈家花園同吃同住,兜裡總揣著幾顆糖,等他靠在自己肩膀要哭時,就會往他嘴裡塞上一顆,小龍便會破涕為笑。
如今的龍嘉林與瘦弱二字早沒半點關系,一顆大腦袋靠在自己肩頭,沉甸甸得如同壓了個千斤頂。這樣一個人高馬大的丘八撒起嬌來,實在是違和。
但在沈玉桐心中,對方依然是那個孤獨無助的小龍。
此時口袋中沒有糖,他便隨手夾了一筷子鱸魚肉送入龍嘉林口中,道:“我們現在又不是小孩子,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就算你回來,那也不能日日待在一起。不過只要想見面,總是有時間的。”
龍嘉林心滿意足地嚼著鮮嫩的魚肉,抬頭看向沈玉桐那張美玉般的臉,道:“小鳳,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沈玉桐笑說:“比你爸爸還好?”
龍嘉林道:“不一樣的好,但我喜歡你這種好。”他依舊將大腦袋靠在對方肩頭,想了想,又說,“你以後就對我一個人好,別對其他人好了,好不好?”
沈玉桐挑起眉頭,手指抵在他腦門,將他掀開:“又說渾話。”
龍嘉林豎直身子,耍賴一樣道:“我不管,以前我是沒本事,往後你若是對別人比我好,我就要讓那人不好過。”
沈玉桐知道龍嘉林對自己是有一點佔有欲的。對方少時隻得自己一個朋友,所以每次自己拋開他同別人一起玩,他就會生好幾日悶氣。
思及此,他好笑地搖搖頭:“你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孩子氣。”
龍嘉林望著他,眸中閃過一絲帶著戾氣的精光,繼而又咧嘴一笑:“小鳳,你很快就會知道,我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沈玉桐並不將他這話放在心上,隻轉而道:“行了,你明早就得啟程,我們再喝兩杯,就去休息。”
*
作者有話要說:
竹馬VS空降
第8章 荒郊
孟連生選的南郊這片亂葬崗,是白日跟人打聽過的,沒人管,且埋著許多客死異鄉的屍骨亡魂。
他一路拖著表叔摸黑走過來,來到這片山頭時,早已到了下半夜。
今晚月色不錯,銀白月輝,灑在黑漆漆的山頭,為他照亮了腳下的路,也讓他隱隱約約看清了這片亂葬崗的景況。
大大小小的墳包,凌亂地布滿山坡,在低吟般的幽幽夜風下,顯得格外荒蕪淒涼,仿佛隨時都會跳出一個吃人的孤魂野鬼。
但孟連生並不覺得恐懼,相反還有些安心。
這亂葬崗下埋著不知多少客死異鄉的亡魂,至少表叔葬在這裡,不會太孤單。
江南雨水多,山坡泥土松軟,他尋了根木棍,加上自己一雙手,刨出一個土坑並不算艱難。挖好坑,他將表叔抱起來,小心翼翼放入坑中,又仔仔細細埋好。再找來一塊石頭,拿出小刀刻下一行字當做碑文,想著日後若是有了錢,可以尋來這裡將表叔遷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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