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默念著“忍一忍風平浪靜”,假山後倏地傳來一聲響亮的呵斥聲——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混說這些屁話也不怕折了舌根子!”
第15章
這一聲呵斥好似平地一聲雷,竊竊私語登時停下。
那人依舊不客氣的訓斥道,“就算她先前家世不顯又如何?她父兄為國捐軀,沙場埋骨,大忠大義,哪裡輪得到你們在這嚼舌根,說是非?你們配嗎!一群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嬌小姐,若沒有那小傻……雲黛父兄那般的英勇將士在前頭拋頭顱,灑熱血,保疆衛國,哪裡有你們現在的好日子過?真是不知所謂!”
霎時間,周遭更靜了,靜得能聽見風聲。
而雲黛呆呆地站在原地,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聲音,如果她沒聽錯的話,是喬玉珠。
那個驕縱不好相處的玉珠表姐,竟然會幫她說話,且話語間對她父兄充滿敬重。
雲黛晃了下腦袋,轉過臉去看琥珀,清澈的黑眸無聲詢問著:說話的人真的是玉珠姐姐麽?
琥珀也有些吃驚,垂眸對上雲黛的眼,點著頭回應:是的,是喬三姑娘。
雲黛心頭顫動。
假山之後,身著鸚鵡刺繡石榴紅裙的喬玉珠雙手叉著腰,下巴抬著,仿佛用鼻孔對著那幾位說嘴的貴女,語氣很是不客氣,“還有你,二姐姐,你跟這些人混個什麽勁兒?雲黛好歹也叫你一聲姐姐,這些人不積口德,說她父兄的壞話,你竟也不幫她駁一句?”
一直沒出聲試圖降低存在感的喬明珠忽的被點了名,面色訕訕地攥緊了手中的繡帕,有些沒底氣的說,“我……我要說什麽……我與她,原也不是很熟的……”
喬玉珠簡直要氣笑了,卻也懶得當著外人的面與喬明珠爭執,反正晚些與母親告狀,母親自會處置。想到這裡,她將視線轉向最開始說麻雀變鳳凰的蔣四姑娘,冷笑道,“四姑娘,沒想到你投壺不行,品行更不行呀。”
那蔣四姑娘差一籌輸給了喬玉珠本就心有不甘,現下又聽她出言嘲諷,一張俏臉頓時漲得通紅,咬唇道,“三姑娘不要欺人太甚,便是你贏了投壺又如何,一場遊戲罷了。你犯不著繼續在我跟前炫耀,更不必這般咄咄逼人……”
“誰欺負你了?我又怎麽咄咄逼人了?”喬玉珠擰起眉頭,看著突然抹淚的蔣四姑娘,傻了眼,“欸,我說你哭什麽哭,是你們說壞話被我抓住了,你做出這副哭哭啼啼的委屈樣子給誰看!”
蔣四姑娘拿帕子按了下眼角,語調哀哀戚戚,“三姑娘這話著實冤枉人了,我們幾人不過說些閨中私密話,何時說人壞話了?”
喬玉珠,“……?”
蔣四姑娘側身問著左右幾位姑娘,眉眼誠摯,“我們說人壞話了麽?”
幾位姑娘先是一愣,旋即皆明白過來,紛紛搖頭,“沒有。”
蔣四姑娘唇角微翹了一下,又放下來,紅著眼眶,嬌滴滴的看向喬玉珠,“三姑娘,您看到了吧,大家夥都說沒有。我們五張嘴,您一張嘴,您說旁人是更信我們,還是更相信你?總不能因為您是伯府小姐,又是國公夫人的親侄女,便不分青紅皂白的誣蔑人呀。”
喬玉珠氣結,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這個小賤人是要顛倒黑白啊!
一開始她隔老遠瞧著喬明珠跑來找蔣樂敏,就想來聽聽這倆人湊在一塊兒會不會說自個兒的壞話。所以她就帶著個隨身丫鬟一道摸了過來,沒想到自己的壞話沒聽到,反倒聽她們在嘲諷雲黛。
雖說她有些看不上雲黛那個傻乎乎的妹妹,但不代表她能容忍外人這般說自家人啊!
她一時氣憤蹦了出來,劈裡啪啦罵了一大堆,爽是爽了,可現在被蔣樂敏突然來了這麽一招,她真是氣得想打人。
“誰誣蔑你了?明珠,你說,我誣蔑你們了沒?你們剛才不就是在講雲黛的壞話?”喬玉珠再次看向喬明珠。
喬明珠眼波微動,遲疑片刻,她學著蔣四姑娘的模樣,拿帕子擦了擦眼,一副柔弱的模樣,“三妹妹,雖說你做事一貫恣意任性,可你也不能青天白日就冤枉人……其他府上的姑娘都在呢,你還是別鬧了。”
喬玉珠聽到這話,眼睛瞪得老大,氣急敗壞的指著喬明珠,“你,你!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好哇,你還反咬我了!你跟我來,一起去找母親評評理!”
她跺著腳,上前就要去抓喬明珠,喬明珠連忙往旁人後頭躲去。
“三姑娘請慢——”
蔣四姑娘忽而揚聲,斂了那副可憐神態,低聲道,“你無憑無據,這般貿貿然跑去伯夫人面前告狀,你覺得伯夫人會信麽?就算伯夫人信了你,只要我們咬緊了不認,她又能拿我們怎麽樣呢。整個隴西府誰人不知你喬三姑娘驕縱跋扈,伯夫人寵你寵得沒了邊。要我說,你罵也罵過了,好人也給你當了,左不過我們姐妹閑聊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閑話,你又何必認真?倒不如各退一步,你就當沒這回事,我們日後也不再說那位雲姑娘……國公夫人難得操辦一場宴會,你總不會為著這點小事,就毀了國公夫人的心情吧?”
喬玉珠隻恨得牙癢癢,往日她覺得喬明珠已經夠可惡,夠能做戲了,今日遇上這蔣樂敏,才知道何為山外有山,賤外有賤!
似乎為了鞏固她心目中最佳賤人的地位,喬明珠忽而上前一步,拿腔拿調的勸道,“是啊,玉珠,不如就小事化吧。這春光明媚,花團錦簇的好日子,你又何必給大家夥兒找不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