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完畢沒多久,嘉寧就找了過來,她今日也穿著一襲新襖,翠眉皓齒,紅裙嫋娜。見雲黛這邊收拾停當,便和她一道去給端王妃請安拜年。
半路還遇上謝仲宣和謝叔南,於是四人一道去正院。
正旦總是忙碌的,端王妃笑吟吟給他們發了大紅包,便去前頭招待登門拜年的客人,留他們自個兒烤火吃點心。
幾人閑坐著吃春盤,喝屠蘇酒,嘉寧湊到謝仲宣身邊沒話找話,“二表兄,怎麽不見大表兄,他昨兒半夜不是回來了麽?”
“大哥昨夜趕回府裡,是特地給姑母請安的。”謝仲宣捧著手中溫熱的酒,淡聲道,“請過安後,回北苑換了身衣裳便出城了。”
“他倒是個有心的。”嘉寧輕輕點頭,又好奇道,“也不知是忙什麽差事,昨夜那樣大的風雪,披星戴月地從驪山趕來,人都要凍僵了。”
雲黛在旁聽著,沒接話,捧著塊松軟的春餅細嚼慢咽。還是謝叔南在旁接茬道,“大哥說了,他是去接三皇子回宮。”
“三堂兄回來了?”嘉寧面上登時露出歡喜,“緊趕慢趕總算是回來了,真是不容易啊。”
謝仲宣對三皇子有些興趣,便與嘉寧聊起來,嘉寧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話間,外頭有丫鬟打簾進來,恭順朝謝仲宣和謝叔南一拜,“崔寺卿府上大郎拜年來了,王妃娘娘請兩位郎君去前頭一道待客。”
這話一出,謝仲宣和謝叔南臉上的笑意有些凝滯,而嘉寧則是朝雲黛擠眉弄眼,一臉看熱鬧的壞笑。
雲黛偏過發燙的臉,假裝沒看見她的戲謔。
“兩位表兄快去吧,我父兄不在家,前頭招待男客,少不得要你倆幫襯我母親。”嘉寧笑著催道。
謝仲宣和謝叔南縱使不情願,到底還是跟著那丫鬟出去了,只是步子還沒跨出門檻,就聽屋裡傳來嘉寧打趣雲黛的笑語,斷斷續續的——
“往年可沒見崔家這般殷勤拜年……你想不想見見他……躲在隔扇後,我帶你偷偷瞧他一眼……”
屋外冷風吹面,謝叔南灌了一大口涼氣,隻覺得從喉管到心肝都透心涼,咬牙氣悶道,“這個崔儀……真是厚顏無恥!”
謝仲宣瞥了他一眼,“人家登門拜年,怎麽就厚顏無恥了。”
謝叔南黑著臉,瞪道,“二哥你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你明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
謝仲宣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抬手拍了拍謝叔南的肩膀,“正月裡可不好喪著臉,待會兒見面可別失禮。”
“知道了。”謝叔南磨了磨牙,壓下滿肚子的不忿。
端王妃有心撮合,這日還特地留下崔儀在府中用午膳。
謝叔南立刻警惕起來,拉著崔儀喝酒說話,絲毫不給他接近雲黛的機會。
然而千防萬防,獨獨沒防住雲黛主動上前與崔儀交談——
“儀表兄新禧安康。”雲黛盈盈一拜。
“雲妹妹福慶初新,壽祿延長。”一襲銀灰色錦袍的崔儀翩翩回禮,眼底帶著欣喜,關懷道,“聽說前陣子雲妹妹去溫泉行宮稍感風寒,不知如今身子可有好些?”
雲黛揚起臉,朝他輕笑,“多謝表兄關心,已經好多了。”
少女嬌靨如花,眉眼間顧盼生輝,竟是之前從未顯露過的神采。
崔儀心神微動,臉上也透著紅,輕聲道,“身體無恙便好,但近日天冷,你還是要注意保暖,多添衣裳。”
雲黛應下,又問崔寺卿和崔夫人安。
崔儀笑道,“家中父母一切都好,再過兩日我家二郎也從鵝湖書院歸家了,本來說是在除夕前趕回的,可連日大雪,道路阻塞,路上耽擱些時日。”
“能回來就好。”雲黛微笑道,“崔伯母見著幼子回來,一定很是歡喜。”
“是啊,母親可是日日盼著。”崔儀看她一眼,補充道,“這回跟二郎一道回來的,還有一位大賢,是書院山長的舅兄,此次是來商議二郎與山長之女的婚事。”
聽他提及家中私事,雲黛眼波微動,笑道,“是麽,府中好事將近,可喜可賀。”
崔儀見她這般說,心頭鼓舞,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與雲黛說,然而謝叔南在旁邊虎視眈眈,有些話都不好說。
雲黛怎看不出崔儀的想法,面上依舊掛著溫婉的笑,輕巧的轉了話題,“前陣子我送給崔伯母的香她用著可還好?”
崔儀道,“她很是喜歡,對你製的香讚不絕口。”
“伯母喜歡就好。前陣子我收到祖母的來信,她特地提醒我與兄長去貴府拜年,這兩日我大哥哥事忙,怕是不得空,等過上幾日有空登門了,我再給崔伯母帶兩樣新香試試……”頓了頓,她的視線滑過崔儀的手,漫不經心道,“儀表兄也是日日提筆寫字的,我先前給我兄長們做了防凍瘡的膏藥,下回給儀表兄也帶上一罐。”
崔儀聞言,眼中迸出光亮來,深深看向雲黛,胸口是抑製不住的激動。
雲黛不語,隻朝他輕笑一下,又對謝叔南道,“三哥哥,我先回去歇息了,你和儀表兄也少喝些酒,酒喝多了寫字手抖。”
說罷,福了福身子,轉身離開了。
謝叔南臉都綠了,再看崔儀那副魂不守舍飄飄然的模樣,臉頓時由綠轉黑,重重咳了一聲。
崔儀回過神來,瞧見謝叔南的黑臉,露出一抹友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