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被禁錮在他懷抱裡,仰起頭,仰望他鋒利的下頜。
“你殺了他?”松虞問。
他的薄唇淡淡勾起:“他不該死嗎?”
“你怎麽能……”
松虞的話沒有說完,被他打斷了。
池晏低下頭,凝視著她,目光沉沉。
“噓。”他輕聲道,仿佛無限繾綣,又仿佛冷酷至極,“這裡是貧民窟。”
這時松虞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淋得透濕。
濕漉漉的頭髮,像糾纏的、枯萎的水草,纏繞著她的臉和脖子。
過於黏膩,難言的溺水與窒息感。
但池晏卻沒有這樣的困擾。他是短短的寸頭,古銅色皮膚,在雨裡更熠熠生輝,像是被鍍了一層細碎鑽石,英俊至極的阿波羅神像。
阿波羅。
驍勇好戰的神明。掠奪的神明。
“你受傷了。”他說。
骨節分明的手指托住了她的脖子,將她臉上的汙痕擦去,像在對待一尊玉白的瓷器。
這動作本該是溫柔的,然而他手背上青筋盡顯,陰沉的臉色,緊抿的薄唇,和過於緊繃的姿勢,都顯示出對方的凶性。
松虞:“我沒事,只是擦傷而已。”
池晏輕笑一聲。
盡管他的眼裡沒有絲毫笑意。
“我不喜歡你受傷。”他說。
他的聲音太有壓迫感。
沉默之中,他們身後響起了更慌亂的腳步聲。
徐暘撐著傘匆匆趕來。
那隻緊緊禁錮著松虞後背的、強有力的手微微松動。
松虞立刻抓住這機會,後退幾步。
“我也不喜歡你這樣做。”她說。
池晏懶洋洋地說:“又是因為你的正義感?”
她抿唇不說話,直視著他。
他低低一笑:“放心,他死不了。”
幾個手下趕了過來,將倒在地上的醉漢給拖走。善後的姿態很嫻熟,和之前處理李叢時一模一樣。
松虞:“……那就好。”
她繼續後退,腳踝卻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
一隻碩大的黑傘落在她腳邊,看起來價值不菲,大概是池晏帶來的傘。
但剛才他寧願和她一起站在雨幕裡,渾身濕透。
於是她的後背又起了一陣微妙的戰栗。
仿佛他的手掌仍然停留在那裡,隔著濕透的衣服,在她皮膚上留下灼熱的溫度。
“我開了這一槍,這裡的人才知道,以後到底該聽誰的話。”池晏的聲音裡,仍然有某種壓抑的陰鷙與冷酷。
他慢慢彎下腰,將那把黑傘撿起來,撐在松虞頭頂。
又俯身在她耳邊道:
“陳小姐,你看,其實我也是良好市民的。”
松虞想要冷笑,但另一個手下又走過來,對他恭敬道:“池先生。”
那是個陌生面孔,她從未見過。
池晏淡淡吩咐了什麽,對方才退下,帶著幾分怯意。
基因迷戀 第28節
他轉過頭來,發現松虞正呆呆地凝視著自己。
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眼神。
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怎麽了?”他問。
幾不可查的恐懼,在松虞漆黑瞳孔中一閃而過。但她還是抱著最後的希望,低聲問道:“他叫你什麽?”
“池晏,我的名字。”他說,“你不知道嗎?”
池晏。
這兩個字說出來的一瞬間,松虞的大腦如遭雷擊。
她後退幾步,離開了他的傘,又站在雨裡。
從未覺得這麽冷過。
冷得嘴唇發抖,單薄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傾盆大雨的攻勢。黑沉沉的天空像一塊巨大的鉛,要壓塌下來,讓她整個人都被浸沒在洪水裡,一直沉到地底。
這一刻,所有事情都得到解答。
她和他之間……
那些奇怪的默契。若有似無的心意相通。
像磁鐵一樣,無法逃離的、致命的向心力。
一直以來,究竟是什麽將他們綁在一起?
是陰謀?是政治?是s星的那一夜?是這部即將開拍的電影?
不,都不是。
是基因。是無可挽回的宿命。
原來命運的列車早就很久很久以前……就呼嘯而過,將她徹底碾壓。
多年前那張早已經被銷毀的基因報告,再一次如幽靈般,浮現在松虞的眼前。
「陳松虞—匹配對象—池晏」
「匹配度:100%」
當然,這世界上有無數個池晏。
可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隻可能是那一個池晏。
第20章 她已經無處可逃
松虞站在傾盆大雨裡, 臉色難看得可怕,整個人都像是透明的,要融化在雨裡。
“怎麽了?”池晏皺眉道。
他撐著黑傘向前幾步。
傘面的巨大陰影, 再一次籠罩了松虞的臉。
近距離看, 她的臉蒼白發青,唇無血色, 直愣愣地凝視著他, 嘴唇冷得微微顫動,像一隻凍得失去靈魂的木偶。
池晏扯了扯唇角,不自覺放低了聲音:“都說他沒死了。放心,電影還沒拍,我不會在片場見血。”
“片場”二字, 仿佛終於喚醒了面前的遊魂。
松虞慢慢抬起頭來, 眼神裡出現幾分清明。
是的。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