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北安把他們幾個帶上船。
他說,這艘船打算先去前面另一個碼頭找物資,然後就可以帶他們去加拉灣對面,把他們放下來。
貝暖心想,這個聶北安和他的老闆盛翊都是好人。
要是她的話,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讓來歷不明的人上船。
好心難免給好人招災惹禍,貝暖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心。
很明顯,這艘船有能堅持很多年的動力源,可以在海上漂著,遠離喪屍,這是末世中再好不過的方舟。
這是一個寶藏,一定會有人垂涎。
聶北安親自把他們送到空著的客艙。
他說:「盛總說這幾間客艙可以給你們住。」
他給了他們三間雙人艙房,都非常舒適,像窄一點的酒店房間,在甲板以上,全都有舷窗,能看到漂亮的海景。
這和書里寫的不太一樣,書里的小隊當時睡的是甲板下沒有舷窗的多人間。
貝暖一個人獨霸一間房,一安頓好,就藉口這裡熱水方便,要洗澡,把所有人轟出去,一個人關在房間裡研究新拿到的異能。
花式隱身。
到底是怎麼個花式法,任務說明上也沒說清楚。
隱身這個異能實在太好,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看不見,誰也不知道。
貝暖心想,要是真的能隱身的話,可以跑到陸行遲他們的房間,裝鬼嚇嚇他們,一定很好玩。
貝暖興致勃勃地在心中默念:無影無形。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就這麼消失了。
只剩下衝鋒衣的衣袖空蕩蕩地懸在空中,狀況十分詭異。
詭異,但是還挺好玩。
無影無形後面跳出一個十五分鐘的新的倒計時,估計應該是這次隱身的時長。
倒計時後面,還跟著一個小小的「乙」。
貝暖看了半天,也沒搞明白這個「乙」是什麼意思。
無論如何,貝暖隱身成功了。
她摸了摸自己,還能摸得到,就是徹底看不見了,只剩下身上的衣服撐出一個人形。
貝暖一層層脫掉身上的衣服,摘掉飾品,等一點都不剩了,才算是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貝暖轉了個身,上下看了一遍自己,嘆了口氣。
剛剛還在想著隱身後要去這裡去那裡,幹這個干那個,現在才明白,完全不可能。
因為無論想去哪,都必須要裸奔。
就算別人看不見,自己也看不見,心理上還是不能適應。
貝暖走到鏡子前。
鏡子裡確實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看來這個寶貴的隱身異能沒什麼用,只能自己關在房間裡開心一下。
外面忽然有人敲門,是陸行遲的聲音。
「貝暖,你好了沒有?杜若說他快餓吐了。」
到現在了還沒吃晚飯,他們都在等著貝暖從空間裡拿吃的東西出來。
貝暖想了想,從空間裡掏出一袋牛肉乾,整個人抵住門,只把門開了一絲小縫,把牛肉乾塞出去,然後火速把門關上,反鎖好。
「你們先吃這個。」
陸行遲在門外沉默了一下,問:「貝暖,為什麼不開門?」
他好像察覺出不太對勁。
貝暖沒辦法,只好隔著門對他說:「因為我還沒洗完啊。你讓杜若再堅持一會兒,等我出來就給他拿好吃的。」
陸行遲的聲音傳來:「貝暖,你撒謊,你根本沒在洗澡。沒事吧?」
貝暖:?
隔著門都能聽出撒謊?陸行遲這是要成仙了嗎?
「我沒事。」貝暖趕緊說,「真的。過一會兒就來。」
下一秒,門的反鎖咔噠一聲。
貝暖:??
他在開門??
天底下多好的反鎖都不可能把陸大boss鎖在外面。
他仍然覺得貝暖在撒謊,不知道腦補出什麼緊急情況,居然要直接打開門進來了。
一旦讓他進來,他就會立刻發現房間裡面根本沒有人,剛剛卻有人在說話。
貝暖第一時間衝進衛生間,火速關好門,又下了一道在陸行遲眼中完全沒有用的反鎖。
貝暖絕望地想,這是衛生間,他應該不敢再直接開門進來了吧?
貝暖心中暗暗後悔。
早知道剛剛他來敲門時,就不出聲了,就算他進來,找一圈看見沒人,大概也會以為她出去亂跑了。
不像現在,被他堵在房間裡。
貝暖聽見陸行遲打開房門走進來,揚聲叫:「貝暖?」
貝暖一字一頓地說:「你進來幹什麼?我!在!洗!澡!」
說完忽然意識到不對,趕緊去把淋浴房的花灑打開。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來,貝暖聽見陸行遲到了浴室門口。
他平靜自然的聲音傳來,「貝暖,你讓我幫你做的戒指我做好了,你不想出來看看?我不知道還要怎麼改。」
戒指?什麼戒指??
貝暖沒聽懂,剛想問,瞬間想明白了。
他聽出貝暖在說謊,覺得很不對勁,不好意思去開洗手間的門,又擔心貝暖真的遇到危險,就胡說了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
如果貝暖真的遇到危險,又有壞人在沒辦法直接說,就可以順著他說戒指的事,他就明白她遇到了麻煩,肯定會立刻闖進來救人。
貝暖有點好笑,又有點感動。
兔媽媽這是已經腦補小兔子乖乖被壞人挾持二十萬字了吧。
也是,現在這種末世,再加上已經和霍仞那伙人明著對上了,他警惕一點也正常。
「你瞎說什麼戒指呢?」貝暖說,「我洗頭髮,有點慢,你等我十幾分鐘,我馬上出來。」
這次陸行遲好像放心多了,聲音離開了衛生間門口,「好,我就在這裡等你。」
貝暖躲在洗手間裡等著隱身時間過去,閒極無聊,開始亂玩。
看不見自己,感覺非常奇怪。
貝暖摸摸腦袋,揪揪耳朵,揮揮胳膊,動動腳,作為一個小腦不太發達的人,才一會兒功夫,胳膊就咚地一聲敲在洗手台上。
貝暖倒抽了一口氣,好疼。
陸行遲立刻又過來了,在衛生間門外問:「你沒事吧?」
「沒事。」貝暖努力保持聲音的鎮定,一邊趕緊轉身往淋浴房裡跑,唯恐他又興之所至,真的闖進來。
淋浴房是乳白色的磨砂玻璃,外加開了半天熱水,衛生間裡全是蒸汽,並不能看清裡面有沒有人。
萬一他進來,貝暖只要躲在淋浴房裡跟他說話就好了。
艙房的衛生間本來就不大,洗手台馬桶淋浴房排列得有點擠,貝暖又根本看不見自己,慌裡慌張地往淋浴房跑,結果狠狠地絆在馬桶上。
撲通一聲。
這次是真的摔慘了。
裡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陸行遲毫不猶豫地扭開了門把手。
「貝暖?」
他竟然真的打開反鎖的衛生間門,闖進來了。
他站在門口,掃視了一遍洗手間。
貝暖趴在他面前的地上,一聲都不敢出,心中無比羞恥。
全身光溜溜。
雖然他根本看不見,也很可怕。比最可怕的噩夢還可怕。
貝暖無論如何都沒想過,有一天會這樣在他面前裸奔。
可是羞恥不是當務之急。
如果他覺得不對,往前再邁兩步,就會一腳踩在她身上,到時候才是真的沒法收場。
貝暖調整了一下心情,屏蔽了羞恥心,在他面前儘量輕手輕腳地從地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往淋浴房的方向挪過去。
還好洗手間不大,因為剛剛開過淋浴開關,淋浴房的推拉門半開著,貝暖努力擠進去,然後火速拉好門。
「我摔了一下,沒什麼大事,你能不能出去?我在洗澡啊大哥!女孩子在洗澡,你就這麼進來?」
淋浴房外安靜了幾秒,傳來關門的聲音,陸行遲終於出去了。
貝暖也被花灑徹底澆了個透濕。
水淋在身上,還是能顯現出人的輪廓,好像在看現實版科幻片。
閒著也是閒著,貝暖乾脆用浴室的洗髮水和沐浴露真的洗了個澡。
貝暖從淋浴房裡洗好出來時,隱身時間總算是到了。
衛生間的壁櫥里放著浴巾和浴袍,貝暖把自己擦乾,穿了件浴袍,才打開衛生間的門,準備強烈譴責一下陸行遲亂闖衛生間的不道德行為。
陸行遲正靠著床頭櫃站著,他旁邊的床上,從外衣到內衣亂扔了一床,都是貝暖剛剛脫下來的衣服。
不過貝暖顧不上害羞這個,一眼就看見,陸行遲手裡正拎著一個小東西研究。
是一枚小巧秀氣的臍釘,一頭是圓珠,另一頭鑲著一顆小的假鑽。
這當然不是原身的東西,是貝暖帶過來的。
當初穿越的時候,小三說過,因為書里沒有描述貝暖出場時的衣著打扮,他就把貝暖全身上下,從頭髮的長度到衣物、鞋、耳洞等等,全部照搬過來。
其中也包括這枚臍釘。
這是貝暖當初作的一次大死。
本來貝暖是陪好朋友去打臍釘,結果好朋友臨陣退縮,反而是貝暖覺得很好看,經不住誘惑,自己打了一個。
貝暖沒想到打洞的時候反應會那麼大,當場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好朋友還在旁邊一直驚恐地問:「你的病那麼嚴重,是不是不能打這個啊?」
把穿孔的師傅的臉都嚇白了。
後來就一直戴著。
剛剛隱身的時候,貝暖也把它摘下來了,不摘的話就會看到一顆小臍釘在半空中神奇地飄來飄去。
貝暖無比後悔,剛剛隱身時太興奮,摘下來隨手放在床頭柜上,實在應該找個地方好好藏起來。
「這是什麼?以前沒見過。」陸行遲用兩根手指捏著,偏頭打量,下了個結論,「不像是耳環。」
「女生的東西,你不要亂動。」
貝暖趕緊過來,從他手裡把臍釘搶走,攥在手心裡,才算安心。
這顆小小的臍釘就是貝暖的空間。
當初抽到空間異能後,小三說,空間一定要附在某個實體上。
貝暖穿越時,身上除了衣服沒什麼別的東西,小三就順手把空間附在她的臍釘上。
貝暖覺得這主意特別好。
隱蔽,安全,一般人看不到也想不到,不像手鐲玉佩那麼容易被人搶。
手裡的小東西被貝暖搶走了,陸行遲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看得貝暖直發毛。
他終於慢悠悠開口,「貝暖,這東西該不會就是你的……」
貝暖臉上鎮定自若,其實心虛得要命,心想,不會吧不會吧?他要不要那麼聰明?
陸行遲好整以暇地繼續,「……臍環吧?」
貝暖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你居然認識這個?」
陸行遲淡淡地答,「我猜的。也沒看見過你有什麼別的首飾,那一定是戴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然後問:「要不要我幫你做一個金的?你還可以隨便挑樣子。」
貝暖動了一下心,但是堅決拒絕,「不用,這個就挺好,我戴習慣了。」
附著空間的臍釘本身當然不能收進空間裡,放在哪裡都危險,當然是隨時隨地戴在身上的好。
陸行遲點點頭,並不堅持,轉而問別的,「你剛才在衛生間裡摔了?」
貝暖這時才覺得膝蓋和胳膊都疼。
但是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當時是在衛生間靠門很近的地方撲通一聲,陸行遲立刻就開門進來了,他一定能聽出聲音離門不遠。
如果承認摔了,那人當時怎麼會在淋浴房裡?
解釋不通。
貝暖正在猶豫,陸行遲就說,「給我看看。」
「看什麼?」
陸行遲瞥她一眼,嘆了口氣,「腿,胳膊,看你哪裡摔了。你以為我想看什麼?」
他不跟她廢話,伸手把她拉到身前環住,擼起她的袖子,拉起胳膊查看。
右邊的手肘青了一塊。
陸行遲問:「腿呢?你想自己來還是讓我動手?」
他連她正在洗澡的衛生間都敢直接進,貝暖怕他真會動手來掀她的浴袍,自己拉起下擺看了看。
一邊膝蓋也青了。
「其他地方呢?」
陸行遲雙手握著她的肩膀,低頭上下掃視她一遍。
貝暖趕緊裹緊她的小袍子,「其他就沒了。」
陸行遲笑了一下,讓她活動關節,知道沒傷到骨頭,才說:「拿點冰塊出來,還要塑膠袋和毛巾,冰敷一下應該能消淤青。」
貝暖現在握著臍釘,空間在手,什麼都有,把東西都拿出來,「你等一下,我先把衣服穿好。」
「穿好衣服,還怎麼敷?」
陸行遲不理她,把她按在床上坐下,把冰塊裝進塑膠袋用毛巾包起來,一個放在她的膝蓋上,一個遞給她讓她按住胳膊。
又說:「吹風機。」
看她不動,陸行遲解釋:「你的頭髮還在滴水,你自己按著冰袋,我幫你吹頭髮。」
貝暖心想,陸行遲體貼入微,要是去做服務業,就憑著這臉這態度,一定能天天拿五星好評。
貝暖把吹風機從空間裡拿出來遞給他。
陸行遲插好吹風機,又用毛巾先幫她擦了擦濕漉漉的頭髮,忽然說:「到底是在怕什麼?有什麼好慌慌張張的,摔了還不是自己疼。」
貝暖:?
他這是又看出什麼不對勁來了?
陸行遲並沒想聽她的回答,已經開了吹風機。
吹風機嗡嗡地吹著熱風,空氣中飄散著洗髮水水果味的甜香,貝暖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離得很近,認真舉著吹風機,溫柔地用手指撥弄著她的一頭濕發,神情平靜自然,並不像發現了什麼的樣子。
貝暖忽然想起剛剛在衛生間裡渾身光著趴在他面前地上的事。
陸行遲的手停了。
他問:「你臉紅什麼?」
貝暖有點心慌,別過目光。
「你現在的表情……」他靠過來,用嘴唇輕輕吻吻她的額頭,「……就像裸奔的時候被我撞到一樣。」
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