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微看來,這兩者屬於其實都屬於彈力投石機,只不過表現形式不大一樣,甚至連第三張的人力拋石機,也避免不了彈力在其中的作用——底部呈穩固的三腳架,投擲臂架在木架上,底端用牛筋等物捆綁固定,而後於石彈填充處綁縛繩索,將投擲臂拉下,填充石彈後,以人力拉拽借力將石彈拋出。
唯一的區別大概只是彼此之間的施力受力之類的不同。
至於最後一張投石機的改良圖出現在司微面前時,司微心下驀然一跳。
這張圖,沒有原本的投石機機型,只有一張孤零零的概念圖畫在圖紙上。
圖中的裝置模樣,像極了後世的吊車,吊臂高揚,吊臂最頂端是一根釘梢,梢上刮著一個類似於中藥房稱重藥物的秤盤,只是盤中放置著的不是中藥,而是石彈。
而位於吊臂末端,像是吊車操作倉的位置,則是一個配重箱,底部連接炮架與絞盤,通過絞盤的絞索將配重箱吊起,使得吊臂下壓。
待填裝石彈後,松下吊臂上的卡扣裝置,吊在上空的配重箱瞬間下壓施力,將吊臂末端懸掛著的裝有石彈的圍兜翹起——就像是壓蹺蹺板那樣,借助於重力和慣性,將裝有圍兜的石彈拋出。
這種配重式投石機,在司微的上輩子,有一個非常有名的名字:回回炮。
《元史》中,對回回炮的記載:機發聲震天地,所擊無不催陷,入地七尺。
“怎麽樣?”
秦崢輕聲說道:“工部衙門那頭的大匠們確認過了,這種製式的投石機,目前能夠投擲出的石彈,重量在兩百多斤。”
司微有些頭皮發麻:兩百多斤聽上去不怎麽重,只是兩個小姑娘模樣的人的體重,但這是投石機。
借助杠杆原理,能把兩百多斤的石彈瞬間揚起拋出,那麽配重箱那頭的配重得是多少?龐大的重量瞬間的下壓,再加上投石機的慣性上揚,以及在投擲過程中,石彈拋射而出的慣性力,落在城牆上、落在地面上時,又該是多重的力?
司微微微抿了唇,剛想往後退,便撞上了秦崢。
秦崢立在他身後,探了胳膊將那卷圖紙攤開了,半彎了腰把他攏在懷裡,聲音極低:
“看出來了麽,這東西,跟你在鳩縣拿出來的,把人吊在半空做雜耍時的東西,只差了一根吊臂……”
“你當時,不過是用那些個滑輪,用那些個配重箱和絞盤,把人輕松送上去,所以隻用了繩索。”
余下的話秦崢沒再說出口,但一片沉默裡,司微不僅是頭皮發麻,連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跟汗毛都在衣下驟然激立。
過了挺長時間,司微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乾涸的有些發啞:“……殿下想說什麽?”
秦崢嗤笑一聲,有些意外於司微尚且還能崩的住的臉色:
“我想說,收起你的那些個小心思。這些人放在你手下,能學來多少東西,不僅關乎著你日後能不能嫁的好,也關乎著你自個兒的身家性命。”
“這種東西,不管你教不教,留不留手,都注定了……你若不能為我所用,不如一死。”
秦崢的半張臉掩在昏黃的油燈裡,帶著幾分狠戾:“落在我手裡,哪怕我得不到,也總比落到旁人手裡來得強,你說呢?”
司微半垂著眼,一時的驚惶過後,大腦快速冷靜下來:“殿下是要我的忠誠?”
秦崢把矮桌上的圖紙卷了收起,重新將那一遝圖紙系上綁帶,而後丟回去,看也不看司微一眼的回頭撿了桌上的筷子繼續吃飯:
“我既然要用你,何必管你忠還是不忠?”
“盡心盡力,自不會虧待了你去。”
“若是不忠也無妨,別教我當真找到證據……到那時,你跟你娘,除卻一死,斷無它路。”
司微深吸了口氣,回身看向已經重新坐在桌前,沒事人一樣繼續吃飯的秦崢,眼底透著些許沉:
“既然郡王要用我,還要我替郡王教一批學生出來,還特意這般警告於我,那說明,至少現在我之余郡王還有用,有大用……”
司微把所有的情緒壓下,目光對上秦崢看來的視線,卻是絲毫不讓:“可我也有一後顧之憂,想要郡王殿下幫上一把。”
第64章
福女的身份對比早些年北疆還在打仗的時候,早已沒有那般嚴苛。
北疆的仗已經打完,服役的百姓漸漸南歸,不需要再持續不斷的征丁,各地官員身上壓了多年的擔子也在漸漸卸下。
隨著朝廷政令的下發,大幅減免賦稅,降低徭役興發,安撫民間積累已久的怨氣……大歷在最近的三五年間,進入了風平浪靜的修養期。
於是當初被隱匿起來的男丁,做福女打扮的幼童,也便成了一種遺留問題。
有門路的,自該是花了銀錢,趁著“貌閱”——也就是人口普查時,對於戶籍冊子上的人丁進行年齡、外貌等進行詳細登記——時,往戶曹那頭遞了銀錢,該塗的塗,該改的改。
於是就在北疆戰爭結束的兩三年裡,漸漸便有些福女改換了戶籍冊上的性別。
朝廷那頭對這種事,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北疆之戰,耗幹了國庫,打空了丁口,這時候能憑空多出來一些男童是好事。
待再過幾年,這些人到了婚嫁的年歲,消耗在北疆的丁口便也能漸漸得到補充,往後再推十年,人口上的缺口約莫著也就能補充個七八成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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