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五家為保,這樣將人放跑,不會連坐?”
“整個朝廷,從上到下,早爛完了,上面的只求長生,下面的賣官鬻爵,底層的魚肉百姓……只要我們不告,他們哪裡會來多事?”
“這樣的亂世,獨自跑出去,還真不如痛快點去死了……”
這話元令辰也是讚同的,她既然是逃跑,必定不敢在附近城池停留,
離開上元村百裡之外進城需要路引,元令覃必定是沒有的,就只能當做流民。
或者往戰亂之地去,這一路盜賊遍地,她一個女子很難獨善其身。
要麽依附於旁人,苟且偷生,要麽橫死在外,曝屍荒野。
不論哪一種,都不是好下場……
卻說元致之到了元易之家中,先和元易之妻室呂氏打了招呼。
呂氏有些奇怪:“方才娘過來喊了易之過去,怎麽你沒去?”
“娘讓我過來叫覃兒,有一些事要問。”
“她在裡面,我去喊她。”
裡間的元令覃早在人敲門的時候就如驚弓之鳥般躲在門後竊聽起來,這會聽到元致之的話,心猛地一緊。
滿腦子都是他們已經知道了,該怎麽辦……
她很急很慌亂。
同一屋子的兩個妹妹覺得她的反應奇怪。
忍不住問道:“大姐,你很熱嗎?頭上都冒了汗。”這是年紀小一些的元令月,她和元令辰同歲,生辰要大些。
她年紀小,不大看得清楚狀況。
年紀稍大些的元令芨卻是難掩憂色:“大姐,發生什麽事了?你臉色這般難看?”
她們的問話元令覃都沒有理。
但元令芨隻比元令覃小兩歲,有些事即便不說,她也能看出些端倪。
四叔一來,她大姐就這樣了。
聯想到祖母家昨日發生的事,元令芨的心底湧現一個可怕的想法,她忍不住伸手環住年幼的元令月,將她帶到床上休息。
“月兒,天晚了,你快些睡吧。”
元令芨心裡的想法太過荒唐,她不敢深想,甚至覺得只要往那方面想了就是種罪過。
可她心裡知道,她大姐看似和小姑交好,實則心裡是恨著小姑的。
有褚墉橫在中間,她要做點什麽,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褚墉是小姑的未婚夫,是早訂了親的,她姐姐覬覦未來姑父,本已是違背了倫常。
又如何能因此記恨上小姑?
元令芨的心裡亂糟糟的。
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門外的對話還在繼續,元令覃卻是越聽越害怕。
“寶珠她可有好一些?”
呂氏打心眼裡對元寶珠是不喜的,明明只是個女孩,卻備受寵愛,不僅她爹娘,就連幾個兄弟都對她頗為忍讓。
可想法歸想法,面上對元寶珠還是和氣的,並不敢明面上和她起衝突。
元致之有些了解呂氏的想法,說話就有些敷衍:“已是好多了。”
呂氏眸光一閃:“哦,那就好。”
說話間已是到了元令覃的房門外,呂氏沒有多問,拍了拍門:“覃兒,你祖母找你,你過去一趟吧。”
呂氏對女兒態度很冷淡,很明顯地透露出不喜。
裡面元令覃弱弱的聲音傳出來:“娘,我頭暈,要不明天去吧?”
她犯的是死罪,這當頭她哪裡敢往祖母家去?白日裡她就想找王秀麗商量對策,可連門都沒進去,就聽說她見了紅小產了。
人自然是沒見到。
“你祖母喊你,你爬也得給我爬過去,起來。”
元令覃又急又怕,心裡還覺得委屈,可她知道,不出去是不行的,隻好收拾停當出去開門。
她明顯瑟縮的表現讓呂氏狐疑地眯起眼:“你這死丫頭,莫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要這般畏畏縮縮?”
元令覃忙搖了搖頭:“沒,沒有。”
呂氏冷哼:“最好是沒有,若是被我知道,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好了,二嫂,人我帶走了。”
元致之也不多話,帶著元令覃走了。
呂氏越想越不對頭,就算是叫人,也應該是易之自己來叫。
為何要叫四叔過來?
其中莫非真有什麽事?
這時候,元令芨也從屋裡走了出來:“娘,大姐她攢了私房,剛出去的時候,看她摸了銅錢藏在了懷裡。”
呂氏聞言就咬了牙:“這死丫頭,果然是存了歹心。”
若只是去祖母家,為何要帶上銀錢?
她怕是存心要跑。
若非做了虧心事,她又為何要跑?
她罵歸罵,到底是自己女兒,做不到視而不見,她將手中東西一放:“娘出去看看,你在家看好門戶,照顧好弟弟妹妹……”
呂氏交待一番就出了門。
平日裡,她對著三個女兒非打即罵,很是嚴厲,就是要她們能做個能乾人,日後到了婆家樣樣拿得出手,才能不被人嫌棄。
若是在娘家被寵著慣著,日後去了婆家是要吃苦頭的。
她那大女兒自小是長了反骨的。
故而對她最嚴厲,但那是她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又怎麽會不心疼。
眼看著她就要走了不歸路,呂氏再也坐不住,頂著夜色,暗暗跟在了他們後面。
走到半路,元令覃捂著肚子:“四叔,我肚子好疼,能不能先讓我歇一歇?”
元致之笑得和煦:“再走幾步就到了,只是問幾句話,很快就好。 ”
話是這麽說,但他還是停了下來,沒有催促。
元令覃僵硬地笑笑:“四叔,您知道祖母找我什麽事嗎?”
“就是寶珠落水的事。”
元令覃心裡咯噔一下:“小姑她落水,為何要問我?莫不是懷疑我不成?”她的聲音拔高了幾度,仿佛是受了莫大冤屈。
她不知道,自己的話是帶著顫音的,元致之早看穿了她。
“你啊先別忙著叫屈,娘她那裡有個仙人賜的神物,最是嫉惡如仇,誰要是說謊,他都能分辨出來……聽說做了大惡之人還會被生生吃了……”
這話自然誇大的,元致之就是為了嚇嚇她。
元令覃果然被嚇得臉色颯白:“四,四叔,您,誆,誆我呢?”
元致之卻看著她笑,那笑讓元令覃更加驚懼。
莫非是真的?
“舉頭三尺有神明,四叔可不敢說假話。”
“是真,真的啊?”
“是真是假,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四叔,我突然想起來家中還有東西沒拿……”
“是嗎?”這個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把戲自然瞞不過元致之,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元令覃:“那你就去吧……”
元令覃轉頭,正要走,卻見一臉凝重的呂氏迎面走來。
“你不用再回去了,你現在就跟我去你祖母家裡,去給我認錯。”
“娘,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給我過來。”呂氏扯起元令覃的手,一把拉著她往前走。
元令覃掙扎不掉,踉踉蹌蹌地跟在她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