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九帶著顏廷到醫館簡單地包扎了一遍。
　　現在，顏廷一條腿纏著繃帶，身上也裹了好多層白布，行動已經十分不便。燕子九則似乎並沒有急著離開，雖然救人一命的事情算是做完了，他現在還是願意留下來和顏廷多說上一點事情。
　　顏廷也是這麽想的。
　　包扎結束之後，他率先問道:“燕捕頭還沒告訴我，今日為何會出現在小丘?”
　　現在顏廷腿上背上都是傷，只能找一個寬敞的床榻坐著。而坐在他對面的燕子九的神色則要輕松許多，回答得也有些輕佻:“顏大人，我說過了，我現在已經不是捕頭了。”
　　“哦，那我該如何稱呼你?”顏廷道。
　　燕子九輕輕一笑，道:“六扇門的等級規矩，顏大人應該略知一二?”
　　顏廷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那就好。”燕子九道，“不瞞顏大人說，我現在，明面兒上是六扇門的金腰牌。按官階來算，從三品。”
　　顏廷心中大震。
　　他一介知府，還是安州首府的知府，也只不過算是正四品。這燕子九只是一個捕頭，居然還比自己還要高上半級！就算六扇門在朝廷中地位頗高，但顏廷過去只是道聽途說，還沒有這樣被直接拿出來比較過。
　　“是剛升的官?”顏廷眯眼道，“那下官可要恭喜你了。”
　　燕子九卻是輕蔑一笑。
　　還沒等顏廷發火，他就又說道:“沒什麽好恭喜的，顏大人如果喜歡這種有名無實的官職，我可以直接讓給你。”
　　顏廷似乎聽懂了他的話。
　　燕子九繼續道:“六扇門到了金腰牌，就有了更細的劃分，做什麽活計，就有什麽樣的稱呼。比如說腰牌上拴著青繩，就是負責稽查;拴紅繩，就是負責清剿。後來為了方便，就直接稱呼姓氏，後面加上青紅繩，予以區分。”
　　說到這裡，燕子九伸手從懷中將自己的腰牌拿了出來。
　　一塊鎏金的腰牌，花紋雖然不複雜，但顯得頗為大氣莊重。腰牌的正面上寫著六扇門三個大字，背面則還是那個無口的獸頭。
　　而在這塊腰牌的頂上，只有一個空洞。
　　沒有栓繩。
　　顏廷為官多年，這點事情說到這個份上，他自然也看得明白了。
　　現在的燕子九，完全就是表面上的高官厚祿，實際上已經被排擠得沒有實權，完全是空名一個。
　　所以他才會說，現在他已經不是什麽燕捕頭了。
　　因為他現在手下一個人都沒有。
　　就像沒有士兵的將軍只能叫武夫一樣，手下沒有捕快可以調配，那還叫什麽捕頭?
　　“既然如此，下官應該叫你……”顏廷試探道。
　　不管怎樣，燕子九還是確確實實地比他高半級。知曉了這一點之後，區區一點姿態，顏廷還是放得下的。
　　“我叫燕子九。”燕子九回答道。
　　“我懂。”顏廷點了點頭，繼續道，“那，我還是要問賢弟，你今天為何會出現在小丘?如果我沒記錯，你原先是從陵城調到了歲陽，離這裡至少也有半天的路程。”
　　燕子九道:“反正歲陽也沒有我說話的份，隨便逛逛而已。”
　　“然後就這麽巧地趕上了?”顏廷顯然不相信燕子九的說辭。
　　燕子九又抱起了胳膊，道:“顏大人，你一個辰都的知府，跑到這個地方來，是因為什麽?”
　　顏廷被反問一句，心下一時間有些猶豫。黑甲騎兵之事說到底是自己的失職，而且很可能要因此而受到責罰。他不敢確定告訴燕子九之後，事情會更好還是更壞。
　　“我猜，顏大人是因為兩天前發生的那起血案吧?”燕子九先道。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顏廷還是不敢確定。
　　畢竟六扇門這些人，能把什麽事情都說成案子。只要是他們乾的事，都可以說是在辦案。
　　“賢弟知道兩天前發生了什麽?”顏廷試探道。
　　燕子九道:“兩天前，歲陽城南，坑窪山的山腳下，十二個黑甲騎兵被人埋伏，無一生還。初步檢查屍體，都是被人正面衝殺而死。顏大人應該知道，黑甲，意味著什麽吧?”
　　顏廷當然知道。
　　這世上有一些東西和顏色的搭配是不能隨便出現的，比如金黃的馬車和大紅的旗幟。黑甲，就是其中之一。
　　據說這是宋國開國就留下的傳統。武人以黑色為尊，能穿黑甲的，一定是皇帝身邊的近人。這十二個騎兵是皇帝的親衛，光看盔甲就足夠判斷。
　　事已至此，顏廷也不好隱瞞，隻得和盤托出。
　　畢竟第二隊十二個人的屍體，燕子九也是看見了的。
　　燕子九聽完顏廷的敘述，若有所思。
　　“事情就是如此。”顏廷道，“賢弟現在可以講講，你在這件事上，都見過些什麽了嗎?”
　　燕子九則露出了一絲自信的表情， 也和顏廷交了底。
　　先前那十二個騎兵死在歲陽城南，燕子九會知情，這理所當然。只不過案子輪不到他來過問，歲陽當地的那些人到底是如何處理的，他也並不知情。但按照六扇門的慣例，應該是分兩路行動。一路將信息匯總上報，一路繼續搜尋探查。
　　所以，兩天后的現在，京都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
　　皇帝應該也會知道。
　　而燕子九雖然被排擠，但也不是毫不知情。趁著那些人在歲陽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的時候，燕子九隻身一人出動。
　　他順著痕跡一路往南，逆著先前一隊騎兵的路線往回走。中間經過幾個小村落，幾番打聽也是一無所獲。現在尋到這裡，卻發現了第二隊屍體。
　　今天早晨，他就已經到了小丘之下。
　　就在他正打算進行探查的時候，那個裝成屍體的人來了。
　　保險起見，燕子九選擇在暗處躲藏。發現此人埋伏於此，更知道事情不簡單。今天一定還會有人來到此地。
　　所以燕子九和那人一起等著。
　　就等來了顏廷。
　　“也就是說，此人是單獨一人，和殺人的不是一夥的?”顏廷問道。
　　燕子九點了點頭。
　　雖然顏廷在之前已經有了猜測，但現在有了燕子九的證明，這才能算是可以相信的結論。
　　難道他不是摘星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