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來幹嘛的。”顏依柔語氣有些嫌棄地說道，“我聽說了，昨天晚上，柳葉子連夜坐馬車離開了辰都。哼，走就走吧，走之前也不知道過來和我說一聲，真是不夠義氣。”
　　蕭默雖然很想問顏依柔又是怎樣做到消息如此靈通的，但話到嘴邊，蕭默又犯了老毛病，抓了一另外一個不是重點的字眼。
　　於是他皺著眉道:“義氣?你這樣說你未婚夫?”
　　顏依柔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什麽未婚夫，就是生意罷了。那老頭子倒是打得好算盤，自己三個兒子，挨個定一圈婚約，大半個安州就都是他的了。哼，幸好他生的少，要是他生上七八十個兒子女兒的，江左九州還不夠分呢！得虧他叫柳州同！”
　　此言一出，雖然蕭默大概知道顏依柔性格不同常人，但也沒想到她一個小姑娘竟能說出這般驚人的話來。且不說她至少看得通透，單單是這份毫不顧忌、快言快語的勇氣，蕭默就有些佩服。
　　不過佩服歸佩服，蕭默還是心心念念忽然消失的莫問。
　　“顏姑娘，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一位前輩?”
　　“前輩?什麽前輩?”顏依柔眨著大眼睛，顯然並不知情。
　　“就是一位穿著黑……”
　　說到一半，蕭默忽然頓住了。本以為莫問前輩的意思是要和自己一同見顏依柔，可現在看顏依柔的反應，她似乎對莫問沒有絲毫了解。此時貿然詢問，極有可能找不到莫問，反而會暴露更多的信息。
　　一想到如果顏依柔問起一大堆問題，而且一個比一個難回答，蕭默就打消了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的打算。
　　“沒什麽，大概是我眼花了。”蕭默努力地控制著語氣，好讓自己表現得和經常撒謊的人一樣面不改色，“話說，我出現在這裡，你不意外?”
　　顏依柔道:“這有什麽好意外的?不告而別，不期而遇。你們這些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蕭默聽了哭笑不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沒有江湖的人，也一定有江湖人的傳說。
　　而那些說書人，每天就是賣著力氣和茶館裡喝茶的人講述著這些廣為流傳的經典橋段。他們手裡搖著紙扇，扯著嗓子，說到激動之處滿臉通紅，就是為了多賺一天的賞錢。
　　所以，為了明天還有人來聽，他們的書就說的越來越玄乎。
　　在他們口中，江湖上只有浪子和美人。
　　那些顛沛流離被隱瞞，恩怨情仇被凸顯，連不負責任的離開和不負責任的出現也被美化，變成了獨屬於這個江湖的浪漫。
　　不告而別，不期而遇?
　　如果可以選擇，誰願意要這八個字的浪漫?
　　浪子真正想要的，是另外四個字。
　　那四個字是“平平安安”。
　　蕭默低頭苦笑了一下。他想起自己最開始真的隻想在山上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和老陳一塊種地，跟師尊練更厲害的劍法，然後把一身所學教授給後拜進山門的師弟們。
　　“不過也好，”蕭默看著眼前顏依柔無所謂的表情，心道，“至少這省去了不少解釋的麻煩。少女喜歡書裡的浪漫，那就隨她去吧。”
　　這個時候，反而是顏依柔發現了蕭默似乎心事重重，主動挑起話頭道:“喂，我記得是我爹安排你留在顏府的吧?”
　　蕭默點頭道:“確實如此，顏大人委托我在你生辰之前……”
　　“那就對了。”顏依柔打斷了蕭默的話，“那你們倆一定有往來，你告訴我，他這些天在哪?”
　　……
　　陳越腳步虛浮地回到藏身之處時，迎接他的是三張憤怒的臉。
　　“陳越，你還有臉回來！”其中一個人怒罵道。
　　另外兩個人雖然沒有開口，但陳越能從他們眼中看到如同火焰一般的恨意。
　　雖然不清楚原委，但陳越還是努力平複著他們的情緒，說道:“我受了傷，耽擱了兩天。先前我留把銀子都留了下來，應該夠你們撐一段時間。怎麽只有你們三個，另外的兄弟們呢?”
　　“你還好意思提他們！”另一人當即衝了上來，揪著陳越的衣領吼道，“我問你！小五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陳越看著近在眼前的怒容，知道後者此時已經怒不可遏，恐怕聽不進去自己說什麽。
　　但他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小五子獨自刺殺顏廷失敗，不知去向。但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我沒有讓他去冒這個險！”
　　“你放屁！”那人噴了陳越一臉唾沫，“分明就是你串通朝廷走狗，把我們都賣了！你現在還敢回來，還省得我們去找！”
　　說完，那人照著陳越的臉上就是一拳。
　　這一拳結結實實，陳越隻覺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轉，讓人站都站不穩。然後便是腰上挨了一腳，陳越就被踹倒在了地上。他下意識地護住腦袋，蜷起身子，好讓落在身上的拳腳不會傷到要害。
　　雖然陳越看不見周圍的情況，但是疼痛卻是實實在在地從身上的每一處傳來。 他甚至能從被毆打的力氣上感受到三個人對自己的恨。
　　但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
　　打了一陣，那三個人似乎是打累了，留下陳越滾在地上。從頭到尾，陳越沒有發出一聲哀嚎，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力氣哀嚎，而只能悶哼幾聲，余下的氣力都用來喘氣來緩解疼痛。
　　剛才揪著陳越衣領的那人也是氣喘籲籲，但似乎還是沒有打算放過陳越。他余光一瞥，忽然看見了陳越掛在腰間的長劍。
　　他看了身邊的兩個同伴一眼，看起來他們也一樣難平心中之恨。於是他立刻下了決定。
　　他又上前踢了陳越一腳，把陳越踢得翻了過來，然後便抽出那柄形狀奇怪的長劍。
　　不知道是劍太重，還是他太激動，他的手在握上劍柄的那一瞬間就開始止不住地顫抖，然後是整條胳膊，最後是整個人。
　　“你……你背叛了我們，你該死！我……我要為小五子他們報仇！”
　　他面目猙獰，就像是患了失心瘋一樣。
　　“都是騙子……騙子！你騙我們，你說，你說闖蕩江湖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結果呢?你在利用我們！你讓我們去殺人，你再投靠朝廷，這樣功勞就都是你的了。現在你如願了！顏廷大搖大擺的走了，我們死了三個人！”
　　憤怒的吼聲震耳欲聾，他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你！你要為他們償命！”
　　話音剛落，長劍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