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彭秀鵑臭著張臉，頤指氣使的模樣讓眾人不爽，但辦事效率真沒得說。

　白顏和阿羅阿羅互報姓名，隨意聊了幾句諸如你是哪裡人，怎麽到廬陵來上班了之類的閑話。

　才過去一分鍾的樣子，就有人推開會議室的門。

　是一個穿著靜電服的男孩，小心翼翼道:“你們是新來的員工麽?”

　有愛開玩笑的，大叫道:“不是，你走錯門了。”

　男孩顯然是沒料到有人會這樣回答，乾笑了笑掩飾尷尬，身後就來人了，是一個穿著迷彩服的中年人，中年人越過他，把電腦打開，不容置疑道:“我給他們培訓完你再來。”

　男孩“啊”了聲，著急道:“不能下次麽?我組長等著我帶人回去呢。”

　這時中年人正打開文件夾讓在場的新員工簽字，聞言頭也不回道:“那不要培訓了啊?你們6號樓機器都沒來，又沒有事做，就不能緩緩，這樣吧，你先問問有沒有人願意跟你走。”

　男孩點點頭，衝眾人說道:“有沒有大學畢業的?”

　沒人理他。

　白顏訝異的看他一眼，想了想，臉上又恢復了古井不波，靜觀事態發展。

　男孩搖搖頭，又道:“沒有是吧?學歷高可以做輕松活的，真沒有嗎?那好吧。高中畢業的有沒有?”

　中年人幫腔道:“別不好意思，不是什麽壞事，有的趕緊說。”

　有倆女孩站起來，好奇道:“高中畢業的又怎麽了?”

　男孩面露喜色，“你們去6號樓上班麽?”，得到肯定答覆後，便要人家跟他走，問去哪個崗位，他說當文員，那倆女孩頓時樂不可支。

　白顏還有疑惑，衝中年人問道:“老哥，他問學歷幹嘛?大學畢業又怎麽樣，給我廠長當啊。”

　中年人樂了，回道:“他們6號樓是現在人最少的，什麽職位都缺，肯定是緊著有文化的先提拔起來當管理層，他也沒騙你們。就剛那兩個女孩，要是一直在青萍廠做下去，我都可以保證，她們最多三個月後，就會是基層管理。”

　中年人說完話，又道:“你什麽學歷啊?”

　“沒讀過書。”

　白顏扯了句謊。

　中年人明顯不信，把電腦上的內容投到白幕上，是一個金字塔，還真是半點都不掩飾。他指著金字塔圖案左邊說道:“我們青萍的員工晉升有兩個方向，這是普工方向，往上面是組長、主管……這是職員方向，依次是助理……你們自己看一下。我再介紹一下，青萍廠的背景……”

　白顏和阿羅阿羅坐在後頭，等中年人照本宣科的念書了，他倆就開始說著悄悄話。

　阿羅阿羅說道:“還真是一開始就分了階級，做了普工的肯定就進不去辦公室了，有個高中文化的直接到第三級當助理，真不公平。”

　聽了這話，白顏才對阿羅阿羅產生些了解的欲望，看她一眼，笑道:“你看得還挺明白，進過很多廠了?”

　阿羅阿羅靦腆一笑，“我才十八歲，剛出門工作，聽到這工資挺高的就來了唄。”

　得，是個小白。

　白顏玩心大起，故意嚇她，“那你可是被坑的不慘，普工哪裡有錢賺，表面上工資越高，罰款之類的就越嚴重，我在洪都的時候，一上午只能去一次廁所，去兩次就要罰五百呢，抽煙被抓到，更是無薪開除，就連晚上沒在寢室住被發現了，也要罰款三百。”

　阿羅阿羅白他一眼，“那我就當線長，當罰你們錢的人。”

　白顏嘿嘿一笑，“線長每天都有生產指標的，沒達到的話工資還不如普工，而且義務加班，一個月放不了兩天假。再說了，線長是高級員工，沒權利處罰誰的。”

　“說夠了沒有?”

　不知何時，彭秀鵑回來了會議室，黑著臉叫道。

　白顏被眾人目光一砸，頓感丟臉，只是有錯在先，也不好頂嘴，隻得沉默。

　阿羅阿羅更是眼觀鼻鼻觀心，聚精會神的看著“黑板”。

　彭秀鵑默了默，朝身後說道:“你領人吧。”

　她身後的女孩聞言點點頭，衝眾人問道:“有沒有初中畢業的?”

　陸續又走了幾撥人，標準一路降低，問到最後都不問畢業了，就問讀過書沒有，只剩白顏跟阿羅阿羅在內的五六個人。

　彭秀鵑定定望著白顏，忽笑了起來，衝身邊女孩說道:“剩下這些人，全部去6號樓三樓。”

　先前來幾個在職員工，找學歷高的有，找有類似職業經歷的有，也有光用眼睛看，挑順眼的。

　然而白顏反感被人挑選，全程沒有應答過誰，這會兒要被打包帶走了，他不依道:“你這也太區別對待了吧，合著我們剩下的就直接丟去流水線?”

　有人出頭，在場幾人就有了底氣似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要問清楚6號樓是做什麽的，不然就待在這會議室不走了。

　彭秀鵑不嫌吵，等他們說累了，才朝白顏說道:“你的意思是想要公平?”，不等回答，看向其他人，“可能剛那個培訓老師沒跟你們說清楚，我這裡再說一遍，上班時間，上級說什麽照做就是，有不滿的忍著。

　我不在乎你們的想法，你們也不需要有想法，不想在青萍廠上班可以直接走，沒人會留。

　要投訴，食堂旁邊有‘關愛中心’。

　現在我們去6號樓，不想去的，下了樓換完鞋把靜電服脫了， 直接走就行。”

　彭秀鵑說完話，轉身就走。

　白顏等人都啞巴了，安安靜靜的跟上去。

　都說上班該有一技之長，剖開來講，是要往“不可替代性”這個目標去。

　剛進廠的工廠新員工，大多數是真的什麽都不會，更是可以預料到，將來會成為管理層的百不存一。

　每天有人來，每天有人走，說有不可替代性，那是耍流氓。

　這也就是“不乾可以走”這話能嚇住絕大部分普工的原因，工廠方是真無所謂。

　6號樓裡。

　踏進三樓車間那一刻，白顏由衷笑了起來，走過去朝一個男孩胸口捶了下，“你怎麽在這裡?”

　面前不是別人，正是白顏最好的兄弟，黃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