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女和從前不一樣了,很不一樣了。
陸衍看著眼前笑容有些無奈的少女,心中也是思緒萬千。
這個少女從前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似是生怕做錯了什麽,說錯了什麽,可也正是這小心翼翼,倒是叫她在長輩中間留了個乖巧懂事的好名聲。
陸衍以為,她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罷。
可他今日才知道,他錯的離譜。
少女的臉上雖是帶著些許的無奈,可是眼睛卻是十分的明亮,仿佛那一點點的陰霾並不會影響到她。
如今的她就這麽大剌剌的坐在自己的面前,沒有半點規矩禮儀可言,卻又是如此的鮮活。
這是與前世的漫漫不同的,也是與昨天以前的漫漫不同的。
“你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陸衍忽然對面前的少女有些好奇,她說話的方式與現在的閨閣少女很是不同,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環境才能造就出這樣不拘一格的人來。
“啊,我原本就是這麽個樣子,不過是你們這裡規矩實在是太多了,才不得已做出了一點點的犧牲。俗話說,入鄉隨俗嘛。”
蘇漫再次翹起了二郎腿,架在另一條腿上的繡花鞋甚至還一抖一抖的晃蕩著。
陸衍盯著那桃粉色墜著顆珍珠的繡鞋看了一會兒,直到聽見身前的少女輕輕嗤笑了一聲,這才猛然發覺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狼狽的移開了眼神。
“既然懂得入鄉隨俗,那便坐好了再與我說話,你這般坐姿,像什麽樣子。”
蘇漫的笑聲更大了一些,她歪著腦袋盯了陸衍好一會兒,直到發現陸衍的耳垂都燒了起來,這才哈哈笑著放下了腿。
“我一直以為能夠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必定是與旁人不同的,原來,衍哥哥也是這般被規矩束縛住的迂腐人。”
陸衍面上神色淡淡,卻依舊沒有轉過頭去看蘇漫,隻緩緩開口說道:“我與你不同,我自幼學的便是這般的規矩,所以,你也不要太過逾矩了。”
“好好好,”蘇漫笑著將兩隻小腳又藏在了寬大的馬面裙下面,雙手撐在膝上,挺直了脊背,拿腔拿調的問道:“衍哥哥,你看妹妹這般可好?”
似是聽慣了方才她那豪放不做作的聲音,這會兒聽到她捏著嗓子說話,陸衍一時沒有忍住,竟是輕笑了出來。
蘇漫卻擺出一副苦惱的樣子,皺著眉,歪著頭:“這樣那樣都不行,你這人真是難伺候的緊。”
陸衍抿唇壓下唇邊的笑意,輕咳了一聲,正色道:“好了,莫要在胡鬧了,說正事要緊。”
蘇漫原本就想借著這胡鬧讓陸衍不那麽拘謹,盡快適應自己這現代人的說話方式,所以也就不再裝模作樣,也收斂了神色。
“我原想著,這些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怕是說出來也是沒有人會相信的。可是如今這樁樁件件的事兒都往另一個方向跑偏,我也實在拿不準這以後的事情究竟是個什麽樣子了。”
陸衍沉默的盯著蘇漫,的確,如今的事情與前一世有了太大的改變,他如今也說不好日後到底會發展成什麽樣子。
可是,面前的人顯然不知道他是重活一世的,他也不打算將這件事說出來。
“你先說一說,漫漫究竟都與你說了些什麽。”
沉思了片刻,陸衍開口問道。
“其實她與我說的最重要的,只有兩件事。”蘇漫抬頭看向陸衍,“一件是關於蘇家,蘇家五年以後會有一場劫難,忠勇伯會戰死遼東,蘇澈也會生死不明,蘇家因此被削爵奪券。”
陸衍抿緊嘴唇,這與他所經歷的前一世是同樣的,面前的少女沒有撒謊。
蘇漫卻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面前這人實在是太過平靜了一些。她在聽到原主說這些的時候,心裡都十分震驚,而面前這人,這原本就與他息息相關,可是他實在是太過平靜了。
可還沒等蘇漫想通透,陸衍卻微微握緊了拳頭,開口說道:“這事我知道了,我會盡力去避免,另一件事是什麽?”
就這樣?
蘇漫仍是有些回不過神來,就,這樣一句盡力會避免就成了?
“不是,衍哥哥,這蘇家的事情是大事,你確定不想聽聽更多的細節?”蘇漫不死心的追問道。
陸衍卻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開口解釋道:“如今蘇家是個什麽境況,我怕是比你要更清楚一點,蘇家日後會遭到陛下懷疑,進而想了法子奪了兵權削了爵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常?蘇漫聽得一腦門的黑線,感情自己費盡了腦細胞想要避免的事情,在人家那裡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正常!
陸衍看蘇漫的臉上神色複雜,便又笑著多解釋了兩句:“自然,這事兒解決起來並不像說著那麽簡單,但是若說想要避免,也沒有那麽難。”
嗯, 您是首輔,您說的都對。
蘇漫已經放棄了思考,呵呵乾笑了兩聲:“成吧,既然衍哥哥你有分寸,這事兒我也就不操心了。”
陸衍看著面前少女一臉的挫敗,忍不住輕笑一聲,勸道:“我日後怕是有許多事情還要勞煩妹妹解惑,妹妹日後可不要嫌我煩了。”
蘇漫再次哼哼兩聲:“行吧,能幫到兄長是妹妹的榮幸。”
陸衍顯然更在意另一件事情,對於蘇漫這敷衍的話語自是也沒有放在心上。
“那,還請妹妹告訴我,漫漫說的另一件事到底是什麽?”
蘇漫聽到陸衍問起第二件事,目光複雜的望向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該怎麽說,說你那漫妹妹囑咐我,要你千萬不要再弑君奪權,否則日後會遭受凌遲之刑。
可是看著面前青年焦急的模樣,這話蘇漫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衍哥哥不必在意那些細節,這第二件事原本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若是蘇家一切順利,這第二件事根本就不需要我們做什麽。”
陸衍沉默的看著面前的少女,少女臉上的笑更加僵硬了幾分。
“怕是,這第二件事,與我有關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