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土挖到兩尺深的時候,老者說道:“別挖了,用手刨!”
不一會,一個古色的灰壇子出現在了地下。
壇口被封著,上面還冒著點點熒光,想必是老者在上面施的法術。
如果裡面的酒沒有就法術護著,恐怕早已成空壇子了。
老者親手將壇子抱了起來,將它帶到了寺院的廳房。
廳房不大,裡面有一張吃齋用的桌子。
在牆角的櫥櫃上,胖福找到了幾根存放的蠟燭。他想著這個老頭頭頂的火光能不能當火用,於是他隨手拿了一根,悄悄的走到他身後,放了上去。
如他所想,這蠟燭還真的就被點燃了。
......
白言也等不及想嘗一嘗這酒的滋味,想著自己喝過無數種酒,就是沒有喝過這松花釀成的酒,而且還是千年之前的美酒。
這心裡越是想著,隻覺得自己似乎要不飲而醉了。
少年將離笙放在桌上,離雪的冷焰就偷偷的跑進了酒壇之中。
好奇的胖福看著老者說道:“開壇吧,我也要嘗嘗這松花釀的味道。”
沒想到胖福放說完,就聽見離雪在一個密封的地方說道:
“好酒,真是好酒!”
少年急忙上前,想打開酒蓋,卻因為上面有老者的封印,打不開。
老者聽到姑娘的話,微微一笑,心想這還沒有開封,她就先喝上了。
時過千年,這個人還是真的一點都沒變!
他將手放在酒蓋上輕輕一動,熒光就消失了。
白言打開封印的酒蓋,只見那團藍色的冷焰漂浮在美酒之上,細聽之下,還能聽到滋滋的飲酒之聲。
一瞬間,酒香滿屋!
細嗅之下,還帶著一股松花的味道。
離雪睡在酒上,透過壇口,看著幾雙眼睛盯著自己。
她又飲了一口,說道:“白公子,你要不要下來,咱兩喝個痛快?”
老者看著情形有點不對,低聲的說道:“姑娘,這酒不是一般的酒,你莫不是喝醉了吧?”
離雪借著酒勁,隻覺自己還沒有喝夠。
隨後她淡淡的說道:“這酒,喝一半留一半。”
老者擠進人群,圍觀之人紛紛後退,恐怕那人頭頂的火焰燒疼自己。
他俯首看時,那酒已經被離雪吃了一半,於是便說道:“既然姑娘都吩咐了,那我照做就是!只是這酒已被你飲去一半,這剩下的一半,我還是埋起來吧。”
幾個想飲酒之人聽了有些失望。
離雪醉意已濃,話語有些癡醉,只聽得她又胡言道:
“喝的一半,算我敬給那些過往,留的一半,隻待——待明天!對了,你再倒上一碗!我要去院子裡,與月共飲!”
老者讓了塵拿來一個酒盞,裡面倒滿松花釀,隨後他又將壇口封實,還在上面施了一個小法術。
隨後老者又微眯雙眼,看著離笙上的冷焰說道:“這一杯酒已經倒好了,只是現在天色已黑,姑娘可否留在此處喝,別去院外了。”聽著寒雨的口氣,言辭甚是懇切。
離雪卻並不答應,當下斬釘截鐵的說道:“老娘我今天就要出去喝。”
......
這時候了心的齋飯已經備好,他正一碗碗的上菜。
夜已漸深,眾人看著可口的飯菜,都想飽餐一頓,只是不知,誰要陪離雪去外面吃酒。
老者也很久沒吃過人間的飯菜,這饞蟲一起,
絕口不提要出去的事情,而且他也不想出去,畢竟他知曉女主人已經吃醉了酒,倘若此時在她身邊,必定會被問東問西,說長道短。 沒等少年自己開口,胖福說道:“既然離姑娘想出去與月共飲。我覺得還是少爺陪著的好!”
少年有些茫然,斜目問道:“憑什麽是我呢?”
“因為我們這些人之中,就你跟離姑娘最為相熟,你不去誰去呢?”
有的時候,死胖子的話讓人聽了真的是不知所言,白言此時真想踢他一腳。
“白大公子,你還在磨蹭什麽,還不快端著酒,帶上老娘我出去......”
眾人聽著離雪的話,都知道她已然喝醉。
白言本來從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指手畫腳!
今晚如果是換做別人,他可能早已將酒盞打翻,哪怕裡面裝的是玉露瓊漿也在所不惜。
只是他覺得這個沉睡了千年的女人,實在是有點可憐。
這松花釀本應是她與自己丈夫共飲的慶功酒,沒想到了如今,美酒依舊,山河依舊,這故人卻不在了。
罷了,他只能一手端著酒,一手拿著笛,慢慢悠悠的向屋外走去。
......
當他來到那棵松樹之下,遮天的羽葉,將月光遮擋的嚴嚴實實。
離雪見此,有些不滿的怨道:“這樹下,連個月光的毛都瞧不見,還叫我怎麽能對月共飲啊?”
少年一眼不眨的看著冷焰,心裡想著,這個女人喝醉的時候,竟也滿口髒話。
連“毛”這個字都能說出口,難道她平時溫柔大方的形象,都是裝出來的?
沒等他細想明白,便又聽到這個醉熏熏的女人說道:“你快去,把裡面的人都給我喊出來,讓他們把這棵礙眼的樹,給老娘我砍了。”
偏廳吃飯之人自然是聽不到,可是寒雨法力高強,他自知是女主人在喚他。
可他哪敢出去,因為寺院之中的那株古松是棵神樹,如若砍了,這天帝還不得斥奪了他的仙籍,所以他只能當做沒有聽見。
少年見“瘋”女人想看見月亮,這還不簡單。
他稍稍的在全身凝了些氣力,一踮腳,便騰到了古松的頂端。
那裡有一根橫生的樹乾,白言正好坐在上面,他的頭頂沒有半片松針,能瞧見的,只有縹緲的星空。
夜色微涼,天河裡的星星,如瀚海裡的碧波,隨心而漾。
月光柔和,似指尖輕紗。
...
......
少年端起酒盞,看著皓月。
離雪的元靈從他的手臂之上,爬到了他的額頭之上,停頓了片刻。
默然之中,他覺得額頭有些冰冷。
他將眼珠子上翻,看著冷焰,心中暗自忖度,是這個今晚有點瘋言的女人親了他一口?
待這陣冰寒褪去,只見離雪的冷焰又悄然的爬到了杯盞裡,浮在了酒上。
少年見杯盞裡的酒,一滴不少,還是滿滿。
當他正準備抿上一口之時,耳邊又出現了那陣陣滋滋的聲音。
......
再看之時,杯盞裡剩下只有那團藍色的冷焰。
少年心中不悅,心中暗自怨道:“這個女人,說是一起出去喝酒,竟不給我喝上一口,哪怕是一滴也好!”
...
......
忽然, 九天之外的一點星光慢慢的落了下來,快要接近地面的時候,又分作十幾道光,不知落向何處。
不一會,但見兩顆,三顆,四顆.....
等到少年數不過來的時候,杯盞之中,也冒出了一顆顆藍色的星星,向天空飛去。
最後越飛越多,把整個夜空都染上了一片淡淡的微藍。
...
......
當少年再仔細看杯盞的時候,那些松花釀,連同離雪的冷焰一起都不見了。
白言頓時覺得心裡失落慌亂,難道自己剛才看見的那些飛升的藍色星光,是離雪喝醉之後的元靈所化?
少年突然明白,為什麽這麽好的一壇美酒,這個女人只顧自己喝,卻不舍得分給他人一口。
也許這就是一壇毒酒,根本就不是什麽慶功酒。
雙人同生則藏,陰陽相隔則飲。
白言此刻心中憤憤不平,他痛恨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劍尊為何會留下此物。
不過這些也只是他的猜想,就算自己現在生氣,又有何用?
能換回化星飛升的離雪嗎?
而且少年也不懂,為什麽離雪飛升的時候,也不跟他留下什麽話。
他雙目怒視星空,眼角上那兩道火鳳印記,在黑夜裡閃閃奪目。
......
現在說什麽或者做什麽都已遲了,他用盡力氣,將杯盞捏的粉碎。
他目光呆滯,看著浩瀚的星海。
群星閃耀,他卻雙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