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七年級升八年級的時候,每個班級又開始了一次大換血,調班。然後,我被分在了八年級四班。
我得知這個消息以後,腦子裡有一個問題一直打轉,“學校調班是根據什麽樣的規則進行的?”
七年級畢業時,我的數學老師說:“……義務教育不讓分成績,不分名次,才會調班……”
可是,我記得七年級的數學老師曾經還說過,“有時候大人就喜歡說一些善意的謊言。”
開學前一天,我內心忐忑地拿著沒有做完,又不敢寫名字的暑假作業,自己去新的班主任宿舍報名,他拿著一張學生名單,說,“年級排名第二十二名,班裡排名第四名。這個成績不錯,好好加油,還有進步的空間。”然後,只是讓我把暑假作業寫上名字,卻也沒有翻開看一下,就被當放一堆暑假作業本上,大概最後都賣給廢品站了吧。
“空間是什麽意思?”這個詞在我的腦袋裡打轉。可是,“我到底又有多大的進步空間呢?”
我似乎瞬間可以覺知,調班是按成績安排下來的,新的班主任講的“空間”便是年級排名。
但我那是還不大懂。“22”和“4”這個數字,和我們年級有6個班有什麽關聯。
這個排班的遊戲的規則被我胡思亂想了好幾十遍,直到我數學課上學過概率以後,我便偏執地覺得:“任何事情的發生都可以用概率問題解釋,還不能解釋的原因,就是缺少一個抽簽環節。”這句話出現在我的腦子裡,大概也是我七年級時的數學老師講過的。
然後,我心裡形成了對“我被調在四班”這一個概率事件的大體理解。
首先,六個年級班主任抽簽決定帶哪班;然後,再抽簽決定班級學生的順序;接著,將年級的全部學生進行排名;最後,從中拿走自己抽到號數的學生。
這樣,我就活靈活現地運用了偵探小說裡情節,並將初一看過的《福爾摩斯探案集》靈活的運用到了生活裡,推測了一下,我在四班,我的班主任當時在抽簽活動中抽到的是“4”號。同時,我的班主任也是在四班,也有可能這個是的按照羅馬數字順序排下來。
但是,我又通過年級考試的排名,田忌賽馬的規則,發現八年級六班的同學成績普遍比其他班級同學的成績好,成績最好那個同學也在六班。這樣我便否定了數字“4”是按照羅馬數字順序排下來。
開學兩個星期後,班主任決定選擇班級“兩班長,七科代表,一學習委員、一體育代表”的職務擔任人選,第一輪他讓全體同學民主投票,選出十一個優秀的學生。
再然後進行一輪投票,我就被確認為副班長。
我不記得,為什麽自己會被選為副班班長。因為我平時少言寡語,少管閑事,除了笑呵呵地一張臉,讓人感覺安靜甜美,老少皆宜,無公害,我不知道還有什麽優點可言。
大概也就是這些優點,在中二病集體發作的一年,更容易給大家留一個好形象。
但是我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大家民主投票選做三好學生的。
我記得八年級的時候,每個月都要參加一次考試,俗稱“兩月一大考,一月一小考”。那時,我的成績也算是班級前幾名,但是我的注意力全然沒有在排名上面,而是,深深的沉迷在二姐借給我的新概念獲獎作品選文集中,為自己匱乏的想像力而陷入自卑。
我已經很努力的看文學書了,
可是卻還是一個讓我感動的故事也編不出來。 現實生活匱乏,很多東西連聽過都沒有聽過,更不要說見過了。在炎熱的夏天,甚至連一個五毛錢的冰激凌都舍不得吃。
我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沉迷於想像,外面的世界道底是個什麽樣子?
考試,對於我來說,也變得不是很重要了。什麽三好學生?什麽坐哪個位子?什麽表現討人喜歡等等,這些再也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
我似乎什麽都可以改變,什麽也不能改變。卻什麽都想改變。還是什麽也改變不了。
無法認真。注意力和意識都無從適從。卻只是對自己說,不想認真而已。現實是,已經習得性無助的無法認真了。
分數高或者低有那麽重要嗎?精神上的匱乏比身體上的疼痛還讓我難以忍受。我不想埋怨任何一個人,似乎本身存在就是一個錯誤,卻不能把自己像一個汙漬一樣從大家的視野中抹去,從大家的記憶中抹去,那就不要再激起一點波瀾。
我記得,我兩個姐姐還在八中上學的時候,有一年,眼看著開學了,家裡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了。
一向要面子地爸爸,找到校長辦公室,希望校長可以酌情考慮一下,家裡有四個孩子上學,可不可以給姐姐們免一些學費。
他回家後,中午吃飯的時候,媽媽很憂愁地歎了一聲氣,爸爸滿面笑意地說,“我給你們講一個笑話。”這便是我至今為止聽過的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了。
我爸說,“我給校長說,我家裡有四個孩子都要上學,今年實在沒有賺到錢,可不可以給我家小孩,免一些學費。”
校長驚奇地說:“四個孩子上學,沒有罰你錢都不錯了,還要給你們免學費。”
……
……
在那個貧困的生活中,沒有比這個笑話更有力量,讓我一直堅持不放棄。我就是一直記住了爸爸的這個笑話,才會一直在堅持著。
我對成績單也很在意,但是在意又有什麽用,我做的錯事太多,想要忘記的情緒也很多,記憶也變得不靠譜起來了。
這種不靠譜的感覺,甚至於影射在了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有一次英語考試,我的右排男生希望抄我的試卷,我便把卷子往右移了移他,給他抄。
不一會兒,英語老師閑庭信步地出現在了我們的課桌旁。老師不說話,我感覺她正在靜靜地注視著我的後腦杓,滿腦空白都不知道如何落筆。筆尖六神無主地飄蕩在試卷上。
我有意識的拉回了卷子,老師便離開了。而鄰桌的男生,更加膽大了,將我的卷子抽過去抄。可是,我怕被老師發現,沒一會兒,就把卷子抽回來了, 決定給他寫個小紙條,將選擇題的答案都寫上。
轉念一想,這樣和我把答案給他寫在卷子上有什麽區別,然後,當他又問我借試卷的時候,我把我的卷子給了他,然後把他的試卷拿過來,開始給他答題。
那時,我還不懂這種行為,因為,我小學時代的時候,老師為了升學率或者聲譽,每每畢業升級的時候,都會給我們透露一些試題,美其曰“為了我們有一個好成績哦”。
後來我回家告訴我父母,爸爸說:“那些就不算你自己的真本事。”媽媽說:“這不是作弊嗎?”但是他們卻也沒有責備老師的行為。
作弊就作弊,那又如何呢?我沒法判斷,也無法做選擇題。所以當我覺得我鄰桌的男生想考個好成績,奈何腦袋裡空空如也,但他至少想要改變一下目前的學習成績,而我對於中等偏上流的沒有被淹死的成績已經麻木不仁了。
所以,我產生了一個幫助別人的念頭,不理老師看沒有看見,和學習差的學生開始了懸崖式的拉救關系。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也快要淹沒掉了。
當我在考場上做了偏差行為讓自己成為另類學生以後,更多的另類同學被我吸引來了,他們主動找到我,讓我幫他們考試作弊。起先我還挺享受這種感覺。
可是有一天中午,我去教室,發現很多同學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議論紛紛。我無心打破了大家長期都遵守考試的規則,被注視的眼神,瞬間將我的這種享受的感覺,殺死於無形之中。
我開始學會了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