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國清晨醒來的時候,秦風已經在廚房裡忙碌開了。
狹小的廚房裡,各種鍋碗瓢盆擺得到處都是,桌子上鋪滿了盛著新鮮食材的鋁盤,水龍頭大開著,洗碗槽裡飄著一大團綠油油的菜葉,幾大包竹簽就放在灶台上,卻還有沒拆開。
自打秦風從上個禮拜開始擺夜攤,秦建國每天晚飯過後,都會幫著秦風把食材串成串,可眼下這大早上的,秦建國還趕著要去上班,就不免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用去王姨那兒啦?”秦建國問了一聲。
秦風低著頭專注地洗著菜,甚至都沒察覺到老爸站在身後,秦建國突然一開口,秦風不由被嚇了一小跳,轉過頭看了眼秦建國,頗為蛋疼道:“爸,麻煩你走路發出點聲音好不好?”
秦建國笑道:“是你自己開著水沒聽見,我都站你身後半天了。”
“好吧,怪水龍頭。”秦風把水龍頭一擰,水花四濺的動靜,便戛然而止。
秦風接著又說道:“爸,我給你買了叉燒包,放在桌上。”
秦建國看了眼餐桌,然後就跟玩找茬遊戲似的,從一堆食材裡將叉燒包認了出來。
把包子往微波爐裡一放,這邊微波爐嗡嗡響著,秦風繼續跟秦建國說起了剛才沒正面回答的問題:“從今天開始,我要全天擺攤了。”
“晚上也出攤?”
“對!我打算過段時間,在後巷租間房子開店,現在得讓客人養成習慣,知道我晚上也是做生意的。等到了夏天,我就開始賣宵夜。爸,這宵夜的生意要是能做開了,一晚上下來,賺的錢可以頂我現在一整天。”秦風笑著說到,話語中充滿了自信和期待。
秦建國不由好奇道:“那你現在一天能掙多少?”
秦風回答:“今天不是才第一天全職嘛,現在還不好說。不過我保守估計,順利的話一天能賺400塊左右。”
“多少!?”秦建國一下就被震到了,他實在無法相信,秦風這麽一個小推車,一天下來居然能有這麽大的收益,“我工作這麽多年,現在一個月也就3000多塊,你這攤子,豈不是一星期就頂我一個月了?”
秦風笑著解釋道:“爸,我現在每天賣一千串烤串,光是準備材料就得至少5個鍾頭,中間在路上來回三趟,又是3個鍾頭,去菜市場進貨兩次,少說又是個把小時,再加上賣烤串的時間,這就差不多快16個小時了。我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時間都在乾,光就按這工作量來算,咱們的收入能一樣嗎?再說了,你哪有那麽可憐,你不是還有社保嗎?”
秦建國聽得發暈,暈了半天后,不由心疼地問道:“小風,天天這麽乾不累嗎?”
“爸啊,想發財能嫌累嗎?我現在是恨不得早上7點還能再出攤一次,哪怕一天隻睡三四個小時也行,可問題是大清早的沒人吃烤串啊!”秦風儼然一副標準的工作狂狀態。
“小風,你比爸有能耐啊……”秦建國欣慰又感概,眼眶微微泛紅。
……
七點半,秦建國就出了門。
秦風一個人在家裡忙活到接近11點,才總算把今天早上和下午需要的800串食材準備妥當了。來不及清理廚房,秦風點出300串一共15個鋁盤裝好,然後把打算留在下午賣的25個盤子裝進冰箱,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匆匆提著兩個大袋子下了樓。
緊趕慢趕地推著車子來到十八中後巷,正巧趕上放學的時間。
見後巷人流湧動,秦風索性就把車子停在了後巷的路口。
“老板,兩串豆腐乾,一串青菜,一串雞心,一串年糕。”車剛停好,馬上就來了生意。
秦風麻利地拿出食材,那學生站在一邊等著,又問起話來:“老板,你今天怎麽把車停這裡啦?我感覺好像是第一次在早上見到你出來擺攤。”
“嗯,以後你每天早上都能見到我了。”秦風說著,把青菜和豆腐乾從油鍋裡撈出來,架在烤爐上來回翻滾著塗起了醬料。
烤串的香味飄散得很快,饑腸轆轆的學生聞著越發覺得肚子餓,馬上又圍上來一大圈。
秦風的耳邊嘰嘰喳喳著充斥著求喂飽的聲音,秦風忙個不停,恨不能此時可以多長出幾隻手來。
不停地烤串、收錢、找錢,平均每個學生買個兩三串,短短十幾分中過去,秦風預備的材料就已經去了三分之一。
“秦風!”一個充滿欣喜的聲音突然響起。
正低著頭烤串的秦風抬眼一看,就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他依稀記得眼前這位女孩,是自己曾經的高中班長,可一時間之間,卻又實在想不起她叫什麽。
“哦,是你啊!”秦風裝出很高興的樣子,滿臉微笑道。
劉雅靜假裝生氣地一皺眉,聲音清脆地說:“你別跟我說你不認識我了啊,咱們好歹也做了一個月的同學!我是劉雅靜啊,高一七班的班長!”
小姑娘很鄭重地表明了一下身份。
秦風終於不用尷尬了。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劉雅靜嘛,書法很不錯的班長!”秦風說道。
劉雅靜驚奇道:“你怎麽知道我書法不錯的?”
姑娘啊,我前世可是跟你做了一整年的同學……
秦風心裡暗暗想著,正要回答,視線中又冒出一個挺惹人嫌的身影。
霍漢偉和向子豪一群人說說笑笑地從巷子裡走出來,一見到秦風,霍漢偉的表情立馬就變得非常豐富。
有過幾次吃虧的經驗後,霍漢偉為了避開秦風,每天下午都是特地繞遠路回家,只有早上放學,才走後巷過。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今天秦風居然早上也出攤了!
霍漢偉盯著秦風,足足愣了2秒。
可秦風壓根兒沒把霍漢偉當成什麽特殊存在,瞥到一眼後,就繼續跟劉雅靜攀談起來:“我好像看過你的筆記什麽的,對你寫的字挺有印象。”
劉雅靜顯然對秦風的這一番恭維感到非常舒服,她開心地笑了笑,大聲道:“秦風,給我來幾串你這裡味道最好的吧!”
“我這裡賣的東西,味道全都是最好的,你選幾串,我請你吃。”秦風說著,把四五串烤串裝袋遞給了等在一旁的學生。
那學生接過烤串,一邊付錢,一邊笑著說:“老板,不厚道啊,同班同學就請客,我們就算不是你同班,好歹也是你的校友,你能不能也給友情價什麽的啊?”
“哥們兒,我這已經是友情價了,要換在別的學校門口,我提價50%!”秦風笑著說道,邊上發出一陣笑。
霍漢偉聽了半天,發現秦風居然根本不搭理他,不禁覺得有點丟份。他轉頭看看,見身邊向子豪一群人正都盯著他,知道現在要是不跟秦風過過招,自己這就算臨陣脫逃了,這面子要丟了,以後還怎麽當人家老大?
霍漢偉咬咬牙,硬著頭皮撥開人群,衝秦風露出一口白牙,“秦風,你早上不用洗碗啦?”
“是啊,以後就給自己打工了。”秦風渾然不在意霍漢偉的低級嘲諷,平靜地微笑道。
霍漢偉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推車的玻璃窗,明知故問道:“我聽說前些天你還在車上貼了幾個字,怎麽都撕下來了?那幾個字寫的什麽來著?謝絕捐款是吧?怎麽,你才擺了一個月的路邊攤,你家就脫貧了啊?”
玻璃窗上的字,是秦風一個星期前就撕掉的,主要是新聞的熱度已經下來, 沒人再莫名其妙多給他塞錢了。
霍漢偉的話,自然是足夠惡毒的,可秦風卻完全沒有要和他計較的意思。
學生嘛,再壞能壞到哪裡去?
區區幾句冷嘲熱諷,既不會影響到生意,更無法左右自己的情緒,利益上完全沒有受損,秦風理所當然地就選擇了無視和冷靜,他微微一笑,淡淡說:“應該是吧,我自己也記不清了,不過就是那意思。貧困退學什麽,那是人家記者瞎寫,報社賣報紙,也得靠宣傳的,人家要是不把我寫成東甌市最慘,那新聞怎麽會有人看啊?”
可秦風不介意,卻不代表別人也不介意。
劉雅靜白了霍漢偉一眼,不滿道:“霍漢偉,你不陰不陽的什麽意思啊?人家秦風得罪你了嗎?你這麽說他幹嘛?”
圍在車旁的學生們,這下安靜了,十幾二十號人齊刷刷把目光對準了霍漢偉。
霍漢偉被人民群眾充滿正義的目光盯得腦子當了機,他傻不拉唧地發呆了許久,半天后才顯得特別莫名其妙地指了指秦風,裝著逼地扭頭就走。
這一幕看得買烤串的學生全都是一頭霧水。
一個學生接過烤串,笑著對秦風道:“那個家夥腦子有病吧?”
“大概是吧。”秦風笑眯眯的,隨口補了一刀,“居然眼紅我這個擺攤賣烤串的,他這輩子的追求也算是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