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的早餐店旁邊，是另一家早餐店，不過人家開的是面館。

　　面館的老板每天都會把好幾份報紙攤在桌上，好讓客人能在等面條的時候，可以打發打發時間，秦風覺得他這個小細節做得非常好，畢竟04年不像十年後，人手一部智能手機，走到哪裡都能有娛樂項目。

　　吃麵的通常都是時間比較充裕的老人，他們戴著老花鏡，等著面條，翻著報紙，總是給人一種非常悠閑的感覺。

　　老孫一如平常那樣，在早餐的高峰期之後，優哉遊哉地來到面館，不用開口，老板就笑著問道:“今天吃肉末粉乾還是餛飩?”

　　“粉乾。”老孫聲音硬朗地回答，往椅子上一坐，便低頭看起了今天早上剛到的《東甌日報》。

　　日報的頭版上，有一個非常引人注目的大標題，說東甌市城管首創了一套全新的攤販管理辦法，全國第一，很是唬人。

　　老孫瞧著挺有意思，連忙翻到背面的第二版，定睛一瞧，見第二版有整整一半都寫的是這個新聞，不禁嘀咕道:“這個宣傳力度，夠厲害的啊，看樣子這個城管的一把手該升官了……”

　　他說著，便快速地閱讀起了上面的內容。

　　新聞通篇都是官方辭令，寫得很很有政治課本的味道，老孫草草地看了幾眼，就失去了興趣。

　　“沒意思。”他翻過這一頁，又翻到了平時愛看的社會新聞版面。

　　然後老孫就發現，社會新聞版面上的今日頭條，篇幅居然和城管那個新聞不相上下。

　　“咦，《東甌日報》今天怎麽回事啊?這是《東甌日報》嗎?”老孫把報紙翻到頭版，一看報紙沒錯，不由得越發奇怪，“搞什麽啊，一天登兩篇大新聞。”

　　他嘀咕著，又趕緊翻了回去。

　　今天社會新聞的頭條標題，多少還有點吸引力——《貧困生為生計輟學擺攤，自力更生挑起家庭重擔》。

　　老孫笑了笑，自言自語道:“現在還有孩子輟學養家，真是稀奇……”

　　文章分成幾個大的段落。

　　第一段寫的是秦風的家庭條件和他在學校的表現。

　　老孫幾眼瞥完，頗為感慨地評價道:“成績好還輟學了，政府也真是的，該扶貧的不扶，低保都讓那些當官的吃了。”

　　說完，他又接著閱讀起了第二段。

　　可才看到第二行，他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在城南二幼對面的早餐店打工?”老孫抬起頭，看了看斜對面城南二幼的大招牌，愣了兩秒後，不禁面露恍然，失聲驚道，“可不就是這裡嗎?”

　　“什麽這裡?”老板端著冒著熱氣的大碗走過來，把碗擱到了桌上。

　　老孫連忙指著報紙道:“小楊，你看這個新聞，上面說有個孩子為了養家輟學了，就在咱們這邊打工?”

　　“我這邊?”面館老板愣了愣，說，“是隔壁吧！隔壁有個小孩，在他們店裡打工好幾個月了！”

　　“隔壁啊?我問問去。”老孫抄起報紙就往外走。

　　面館老板無語道:“阿公，你不吃了啊?”

　　“吃的，先放著涼一下！”老孫說話間，已經走到了隔壁王姨的店門口。

　　秦風原本正在老老實實地洗碗，突然一隻乾瘦的手就伸到了他的跟前，手裡還拿著張報紙。

　　“你是小風吧?”老孫說著報紙上注明的“化名”，一臉興奮地問秦風道。

　　秦風抬頭一看，見是一個根本就不是認識的老頭，輕輕點了點頭，“如果你找這家店的小風，應該就是我。”

　　“真的是你?你看，你上報紙了！”老孫大聲說著，坐在店外吃飯的人立馬全都看了過來。

　　一個昨天就目睹秦風接受采訪的家長聞言，很是興致盎然，馬上站起來走到老孫身旁，問道:“這報紙上怎麽說啊?”

　　老孫一指秦風，滿眼可憐地說道:“報紙上說這孩子家裡窮，退學打工來了。”

　　秦風的嘴角猛抽了兩下，心裡立馬忍不住開罵起來:尼瑪，昨天那倆貨到底是幹嘛來了?我還以為要給我宣傳一下替城管出謀劃策的事情呢！怎麽就成了幫我哭窮了?這種新聞寫出來，很丟人的好不好?！！

　　“真的嗎?”學生家長大為吃驚，問秦風道，“你不是說你是學習成績不好才退學的嗎?”

　　秦風破罐子破摔了，蛋疼道:“學習成績不好，再加上家裡窮，兩個條件加起來，我才能有足夠的理由退學啊。”

　　家長長長地哦了一聲。

　　長期沉默的靜靜姑娘，難得也跟著開了口，她滿眼同情地說道:“秦風，你好可憐……”

　　秦風不想回答，心裡暗道:長得像赤木剛憲的女孩，真的有資格說別人可憐嗎?

　　這時候，吃飯的客人都已經圍了過來，可是報紙只有一張，大家雖然都想看， 但也只能一個一個地來。

　　一群人拿著報紙坐下，飯也不吃了，聚精會神就看起了新聞。

　　可之前問話的那個家長還沒看多少，就又大喊著問秦風道:“小風，你還自己擺了個路邊攤啊?”

　　“是啊……”秦風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王姨最近對“路邊攤”這三個字特別敏感，聽到有人說這三個字，居然立馬從廚房裡跑出來，大聲問道:“什麽路邊攤?”

　　正在看報的家長忙指了指秦風，對王姨道:“老板娘，你這個小夥計他上報紙了啊！”

　　“啊?還真上報紙了?”王姨匆匆上前，擠進人群，炫耀似的對那個家長道，“昨天《東甌日報》的記者才來我們店裡采訪，居然今天就上報了，他們還真是有效率啊。這報紙上都寫了啥?”

　　“就寫這孩子怎麽擺攤呢！”家長說道。

　　原本被“因貧退學”搞得蔫蔫的秦風聞言，突然就來了精神。

　　寫我怎麽擺攤?

　　秦風連忙站起來，在衣服上擦著手，擠到了人堆裡，一把就抓起了報紙。

　　報紙被搶，眾人不由一通亂叫。

　　“我就看看標題！”秦風大聲說著，飛快地把上面大致的內容瀏覽了一下。

　　看完之後，不由整個人都發飄了。

　　這新聞……超級廣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