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還是以前的醫院,我慢慢走進,以前的同事看見我會熟絡的打招呼:“這不是江醫生,回來啦?”我微笑點頭。江醫生啊,多好的稱呼,我斂眉,心想:可是我現在怎麽能擔起這個稱呼?衛安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肩,說:“走吧,去你姐姐那。”
姐姐以前住的是普通單人病房,在我往單人病房樓層走的時候,衛安拉住了我,我疑惑地看著他,他說:“你走之後,你姐姐的病情因為惡化,現在在重症病房。”我皺眉,但還是沒有說話,順從的跟著衛安走進了電梯。
我的心情怎樣?有焦慮,有困惑,有歉疚,還有傷心。我捏著衣角,低下頭看著光滑得能當做鏡子照的地板,地板上映出我現在的面容。模糊不清的面容,迷茫著。我轉過頭,望著電梯牆壁上反射出的自己,憔悴,黑眼圈很嚴重,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疲憊不堪的狀態。從昨天晚上開始,我就一直在擔心著,在不安著。
我說:“衛安,姐姐見到這樣的我,大概會瞎操心吧。”他沒有說話,看著樓層一層層往上跳,鮮紅的數字,映入我的眼眶。
8樓,重症病房專區。衛安率先走了出去,我愣在電梯裡沒有動作。他轉過身來,拉著我的手往外走。我掙脫,說:“這個醫院的8樓,太多人進了這裡就出不去了,我明白的。”我抬起頭,看著面前顏色也開始憔悴的衛安,說到:“我姐姐也會這樣嗎?就孤獨地在這裡死掉?”他搖搖頭,說:“不會的,有我在。”
我緩步走到姐姐的病房外面,我踮起腳從門上的觀察窗看著姐姐。她已經坐起來了,李清郝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個大大的黃澄澄的梨子。削掉的皮垂下來,成一條直線。李清郝是不會削皮的,僅僅幾個月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嗎。衛安推開門,走了進去。
李清郝看見衛安,打了聲招呼,衛安轉過身向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進去。可是我的腳突然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動腳步,後面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江森森,你終於肯出現了?”
是任楠。
我僅僅隻分別了幾個月的好朋友。這幾個月,她打我的電話打不通,發郵件沒有回。我留給她的只是一紙薄信,裡面只有寥寥數語:走了,勿念。
她生氣是理所應當的,從初中一直玩到現在,感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如果她突然消失,不留任何消息,我大概也會有一種想要殺了她衝動吧。所以我現在想的只是怎樣跟任楠解釋,以及讓她原諒我。目前來說,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我轉過頭,笑著說:“楠楠我回來了。”她眼眶瞬間變紅,轉過身去擦了擦眼睛,轉過來瞪著我,惡狠狠地說:“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我歎氣,眯了眯眼睛,說:“楠楠,對不起。”
“沒什麽對不起的,反正你現在跟我沒關系。”她繞過我,進門熟絡地跟我姐姐打招呼,紅著眼眶笑道:“辰姐,我來了。”姐姐在病中的聲音很脆弱,讓人覺得太心疼。她說:“怎麽眼睛紅紅的?是不是那個誰又來找你了?”任楠擺手說:“沒有,我眼睛進沙子了。”
我走進病房,李清郝看見我沒有多大的反應,他壓低聲音說:“剛剛聽到任楠在外面講話,以為是她男朋友來了,沒想到是你。你進去吧,你姐姐很想你。”我點點頭,走近病床。任楠狠狠瞪我,我抱著平靜的心態,坐在床邊說:“姐姐,我回來了。”姐姐吃了一驚,往我的方向看來,只是她看不到,病情的惡化已經讓她的視覺神經失去了功能,現在她的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