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榮決定先去找書記劉晨，劉晨上一世和陳光榮共事的時間也不算短，在陳光榮的印象中，是個十分油滑的人，輕易不會得罪人。

　　這種人在工廠裡混，確實是八面玲瓏，什麽事情都不會吃虧，可由於沒有魄力，很多工作開展不起來。

　　陳光榮知道劉晨肯定是一副高高掛起、把自己撇清的樣子，不過，過場要先走到。

　　劉晨的辦公室也在合成車間的三樓，在辦事員辦公室的旁邊，原誠正的辦公室在會議室外邊，和會議室之間隔了一個樓梯。

　　劉晨和辦事員張芝秀的關系有些曖昧，沒事的時候大多在張芝秀的屋子裡。

　　劉晨和張芝秀的年齡差不多，據說以前是在一個地方下鄉插隊，車間裡也有傳言，說二人實際上有一腿，而且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還喜歡關著門，這種傳言就越傳越廣。

　　有一次，劉晨的老婆到合成車間鬧了一場，劉晨和張芝秀辦公室的門從那以後就沒有再關過，不過兩人還是經常在一起嘀嘀咕咕，也許真有感情。

　　陳光榮一邊瞎想著，一邊推開了大會議室的門，一眼看去，劉晨和張芝秀正臉對臉坐在一張桌子對面，低聲在說著什麽，還不時地笑兩下。

　　看見陳光榮走進來，劉晨帶著他那招牌笑臉說:“小陳，我聽說你前幾天被摩托車撞了，應該早去看看你了，可這兩天太忙，實在抽不出時間。今天怎麽就來上班了?要是身體有啥問題，可以在家裡多休息幾天嘛。廠裡這一段時間也不忙，你們運行上的事情也比較少。”

　　“謝謝劉書記關心了，我這身體沒啥事，就是有事，也不敢在家裡多休息幾天。有人天天盯著呢，獎金、工資，敢扣的你連吃飯錢都沒有。”

　　劉晨笑了笑沒有說什麽，車間的幾個領導都是貌合心不合，劉晨覺得原誠正太霸權，可一方面劉晨的確不是那種獨當一面，說話板上釘釘的人，沒有魄力和原誠正當面爭;另一方面，國有工廠當時已經開始實行所謂的廠長負責製，在車間這個級別，往往是主任說了算，書記的作用也被日益淡化。

　　劉晨對原誠正的霸道，雖然心裡很不滿，好多好處都撈不到，可一點辦法也沒有。

　　劉晨看了一眼明顯有怒氣的陳光榮，心裡想原誠正也實在是個傻逼，平白無故要去得罪一個大學生，誰知道以後化肥廠是誰的天下呢?臉上還是帶著笑，故意問道:“小陳，我聽說王廠長要你去倒班磨礪一下，去去火氣。今天我看你上來，怎麽還是一臉火氣?”

　　“劉書記，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想問一下，這調工資把我放在合成工段，是不是你的意思?”

　　“這可不是我本人的意思，是昨天開會班子定下來的。我個人覺得是有點不妥，我當時就不同意，可你也知道，現在是主任負責製，我這書記也是人微言輕。”

　　劉晨不僅把自己撇清，還暗示了就是原誠正做的決定，而陳光榮等的也就是這句話。

　　“好，劉書記，多謝你了。”

　　劉晨看著陳光榮離開，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劉晨，你真在會上反對把小陳放在合成工段調工資?”

　　“我才懶得管別人的閑事，隻要不耽誤你漲工資，我就沒意見。”

　　“對我說的這麽好聽，誰知道是不是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張芝秀撇了撇嘴說。

　　“是不是你心裡還沒數?馬峰倒是當場就反對了，可原誠正定下來後，叫他去做小陳的工作，他居然還答應下來。這人這麽笨，也能混上副主任?”

　　“你做書記的，做思想工作不是你的本職工作嗎?原誠正沒有讓你去?”

　　“他還指揮不了我，我和他一個級別，這種得罪人沒有好處的事，我怎麽會去做呢?”

　　“那這一回調工資，你幫我的忙，又想要啥好處呢?”

　　“我可是想要……”

　　兩個人還要往下面再說點露骨的話時，忽然聽到外邊“砰”的劇烈響了一聲。

　　在化肥廠工作最怕聽到這種意外的響聲，很可能是出了事故。

　　在陳光榮前一世的記憶裡，1996年1月，SX省XP化肥廠一次爆炸死傷上百。

　　當時，網絡沒有像現代這麽發達，沒有人把現場照片傳到微信、上，事情被嚴嚴實實地隱藏了起來，陳光榮是出差時，聽當地的工人說的。

　　陳光榮所處的PD化肥廠也多次發生過小型易燃氣體爆炸事故，從建廠到最後破產倒閉，死的工人也有將近十來個，傷得就更多了，很多事故都被隱瞞了了下來。

　　聽到響聲，劉晨臉變了顏色，停止了和張芝秀之間的打情罵俏，滿臉嚴肅地對張芝秀叮囑道:“芝秀，我先出去看看，你在這裡千萬別亂動，有危險我會回來通知你。”

　　“劉晨，你也小心點，危險的地方別上。”

　　“你放心，我不是那種逞能的人。”

　　劉晨拍了一下張芝秀放在桌子的手，站起身來準備出去的時候，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對張芝秀說:“我聽聲音不是從現場傳來的，好像是從原誠正的辦公室傳來的，難道是小陳和原誠正乾上了?小陳雖然有點小脾氣，可應該沒有這麽大的魄力。這聲音也有點奇怪，比爆炸聲小，可比一般摔杯子、拍桌子的聲音大得多。”

　　“先過去看看再說，人家大學生有點魄力不是很正常，不是人人都像你這樣八面見光，只會見風使舵。”

　　“要是真是這兩個人乾上了，我晚一會再過去。”

　　“早點去吧，我和你一塊去，不能叫小陳吃大虧，這小夥子我看著人不賴。”

　　“芝秀，是不是想吃口嫩草?”

　　“滾！你胡說什麽?我都能做他姨了。我們快過去看看。”

　　這響聲確實是陳光榮弄出來的，他走到原誠正的辦公室門前，抬起手準備敲門，忽然停下來，看見有兩個檢修班的工人從二樓樓梯走上來，應該是找原誠正。

　　陳光榮決定把事情盡可能地鬧大，就先往後退了三、四步，當著兩個工人的面，用盡全力朝原誠正辦公室的大門踹了下去，隻聽見“砰”的一聲響，陳光榮自己都沒有想到，從裡面鎖著的門被他一腳踹開，門板竟然掉到了地上。

　　陳光榮也愣了一下，看來這大光明拳練得還真有了效果，這一腳的力量居然這麽大。

　　“原誠正你個王八蛋，劉達聯給你了什麽好處?竟然三番兩次的陷害老子。”

　　裡面煙霧繚繞，原誠正和三、四個工人正在一邊吹牛拍馬屁，一邊吸煙。

　　屋子裡的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直到聽到陳光榮破口大罵，才明白是平時那個看起來蔫兒吧唧的技術員陳光榮，一腳把辦公室的門跺掉了。 幾個工人心裡都是一個咯噔，這原誠正做了什麽事?竟把一個老實人惹到如此地步。

　　“陳光榮，上班時間，你把辦公室的門撞壞，公然破壞勞動紀律，你想幹什麽?”陳光榮從椅子上站起來，惡人先告狀地吼道。

　　“原誠正，你個龜孫子，自己躲在這裡抽煙，還有臉說我破壞廠裡的勞動紀律。你陷害了老子一次又一次，老子今天跟你拚了。”

　　陳光榮說著就要往上衝，被後來上樓的兩個工人死死拉住，陳光榮裝著拚命掙扎的樣子，其實他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要是真用力氣，這幾個工人根本攔不住他，可嘴裡還在破口大罵，而且罵的越來越難聽。

　　原誠正看工人已經拉住了陳光榮，聽著陳光榮罵的也是也來越來越不像話，抄起桌子上一根鋼管，衝上來就朝陳光榮打去，嘴裡還喊著:“我拚著這個主任不當了，今天也要廢了你個小兔崽子，竟欺負到我的頭上。”

　　陳光榮當然不會任憑鋼管砸到自己，一用力甩開兩個工人，往旁邊一閃，伸手抓住了原誠正朝下砸的鋼管。

　　陳光榮也沒有打算把鋼管奪過來，用鋼管砸一頓原誠正，光天化日之下把原誠正揍一頓，也不是陳光榮本來的目的。

　　兩人發展到動手地步的時候，劉晨和張芝秀從會議室裡面跑了出來，劉晨心裡暗自高興，卻一臉嚴肅地大聲喝道:“都住手，這生產場合，怎麽能動手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