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榮連著二天都沒有去上班，一早一晚去河濱公園的僻靜處跑步、打拳、做引體向上，其他時間呆在自己的屋子裡，仔細琢磨那套大光明拳，經過這一天多的練習，大光明拳的招式陳光榮基本上學會了，可除了第一招外，大部分招式陳光榮練完之後的感覺就是似是而非，自己做的動作明明和書中寫的差不多，可實際效果好像差了很遠。

　　陳光榮請教了一下老黑，老黑先說這個問題要用積分來換，看陳光榮不再搭理它，反而主動說了起來。

　　“練功這玩意，一是靠熟能生巧，一個動作你練過千百遍後，自然會掌握其中的關鍵;二是靠機遇，在某個特定時間、特定場合，忽然明悟了，後一種是可遇不可求。可一套小小的大光明拳，還不用奢侈到靠明悟來掌握。你多練練，應該就可以掌握精髓了。”

　　“我以前也看過些武俠小說，說練功主要靠努力和天賦，有沒有道理?”

　　“道理當然有了，人做什麽事情，要想成功不都靠這兩點嗎?除了這兩點外，還有很重要的一條，就是運氣。”

　　“運氣?”陳光榮當然明白其中的重要性了，陳光榮重生後準備為自己改的名字叫陳三缺，其中一條就是覺得上一世特別缺運氣。

　　“你的運氣還不錯，偶爾在地攤上逛逛就能撿到一本還算說得過去的功法。”

　　和老黑對完話後，陳光榮決定以後沉下心把這套大光明拳練到熟能生巧的地步。

　　除了鍛煉身體，陳光榮其他時間則抽空看會兒英語書，還把買的一套大學本科的歷史教材也翻了出來，不時翻閱一下，準備為年底的研究生考試做準備。

　　雖然專業課的題還在腦子裡記著，陳光榮可不想僅靠投機取巧去混張文憑，對歷史這玩意陳光榮自小就很有興趣。如果不是父母當年堅持讓他學理科，陳光榮認為上一世自己極有可能成為一個研究歷史的學者。

　　星期天盧彬下了零點班後，找到宿舍對陳光榮說，原誠正要陳光榮下一個白班，也就是星期一，一定要到廠裡上班。

　　陳光榮沉吟了一下問道:“原誠正還說別的什麽沒有?”

　　“沒有，臉陰沉沉的。小陳，廠裡下一周可能會調工資，方案星期五已經公布了。”

　　當時的化肥廠屬於國有企業，還沒有進行大規模的改製，大家的收入主要來源於兩部分，一部分是固定工資，工人的固定工資和行政級別掛鉤，每個不同的級別對應一個工資標準;另一塊是獎金，化肥廠當時的效益比較好，獎金是收入的大頭。

　　陳光榮知道二十年後的化肥(尿素)價格和現在差別不大，二十年，別的東西的價格已經上漲了多少倍?可化肥的價格竟基本上沒有變化，這也可以從側面說明，化肥廠當時是很掙錢的，工人的收入和PD市別的單位比起來還算不錯。

　　盧彬說的調工資，就是廠裡對大家的固定工資部分進行上調，一般有廠裡把指標分到各個車間，每個人上調還是不上調，或者上調多少，再有車間根據具體情況來決定。換句話說，在調工資的過程中，車間一級的領導有很大的決定權。

　　陳光榮回憶了一下，上一世大家為這次調工資爭得簡直是頭破血流，因為這是固定工資調整，不是獎金，獎金的不確定性太強，所以每個人都非常看重。

　　陳光榮隱約還記得，為了多調點工資，車間裡的人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連夜送禮的、托關系的，有坐在原誠正或者書記劉晨辦公室哭的死去活來不肯走的中年婦女，有晃著膀子威脅的檢修班的愣頭青，也有和領導關系特別好，或者車間裡離不開的技術骨乾，擺出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樣子。

　　當然，這種調工資的事情，最後的結果一般說來，整體上還算得上公平，因為當時處理這種事情還是很公開的。陳光榮記得前一世的這一次調工資，托了劉達聯的關系，漲得幅度已經達到了他這個級別的最高水平，事後，他還和劉娟一起，去原誠正家裡送了一次禮，以表達謝意。

　　這一回調工資，沒有了上一世劉達聯那層關系，肯定沒有什麽好結果。

　　不過，陳光榮是一點也不會在乎，他是鐵了心準備離開化肥廠。

　　陳光榮還做出了一個打算，隻要結果不理想(實際上，用腳趾頭想想，也會知道結果肯定是最糟糕的)，他就趁機大鬧一場，至少兩個月內可以把這個當做借口，不去上班。

　　這也是化肥廠多年前和多年後約定俗成的潛規則，如果調工資的結果看起來太不理想，允許你鬧兩個月情緒不來上班，獎金和工資這個期間照發。當然，時間再長，廠裡就會扣你的工資和獎金。意思很清楚，情緒可以鬧一鬧，期限不能太長。

　　星期天陳光榮還按照原來的方式，進行鍛煉和看書。

　　星期一七點，陳光榮從公園鍛煉回來，路上順便吃了點早餐，就和盧彬一起騎著自行車去廠裡上班。

　　兩人到了主操控室，還沒有到交接班時間，原誠正和陳光榮的主管副主任馬峰，都在那裡看這兩天的生產記錄，馬峰前一陣和許勤文一起出差不在家。

　　馬峰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體瘦高，突出的特點是一雙眼睛賊亮賊亮，上一世的陳光榮和這個人的關系還算不錯，他看見陳光榮，就開口問道:“小陳，聽說你被摩托車撞了一下，現在怎麽樣了?”

　　“馬主任，沒啥問題了，今天被原主任叫來上班。”

　　聽見陳光榮的說話聲，原誠正回頭看了一眼陳光榮，臉色陰沉下來說:“陳光榮，你這假也不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化肥廠當成自己家了?”

　　“原主任，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下班回家的路上被摩托車撞了，你身為領導，關心一句的話都沒有，上來就橫挑鼻子豎挑眼，還真把化肥廠當成你們自己家開的了。”

　　“你前兩天就出院了，好多人見你好好的在公園裡跑步、玩單杠，你身體沒有一點事，為什麽不來上班?不來上班連假也不請，我說你有錯嗎?”

　　“好了，小陳，別再多說了，一會兒到我辦公室來一趟。”馬峰看陳光榮還要張嘴說什麽，急忙截住陳光榮說道。

　　陳光榮冷冷笑了一下，坐在了主操控室的座位上。

　　交接完了班，上一班的工人並沒有走，被帶到樓上開關於調工資的會議，這種會都是領導把名額大致說一下，把調工資的死框框也說一下，接著就是要求大家多體諒，以大局為重，這一次真調不上，或者調到幅度太小，不要有情緒，來年還有機會什麽的廢話。

　　九點半的時候，開完會的馬峰把陳光榮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這個辦公室是馬峰和王秋生合用，在二樓陳光榮的辦公室旁邊，這會兒隻有馬峰自己在。

　　看見陳光榮進來，馬峰示意陳光榮把門關上，又指了指對面王秋生的座位說;“坐吧，小陳。”

　　陳光榮坐下後，馬峰點了一根煙，衝陳光榮晃了一下說:“來一根?”

　　“馬主任，你知道我不會這個玩意，抽起來老是覺得嗆。”

　　“來一根嘗嘗，這不是我們HN的煙，是這一次我和許廠長去GL市開會買的當地煙。”

　　“還是算了吧，我抽這東西，純粹是浪費。馬主任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是這樣的，小陳，這一次漲工資，按照車間的意思，把你放在合成工段。”

　　“馬主任，你這話什麽意思?”

　　“因為王廠長安排了你下去倒班，車間領導昨天加班開會，討論的結果是，你現在在下面倒班，就跟著合成工段一起調工資。 ”

　　“把我放在合成工段，按什麽標準調，我最多能調多少?車間的另一個技術員李星星又能調多少?我們倆是一屆的學生，都是本科畢業，我和他待遇一樣就行。”

　　馬峰的臉有點尷尬，用手指彈了彈煙灰，然後說:“合成工段年齡、工齡比你長的人比較多，上調的幅度肯定比在車間按技術員調要低一些。不過，你現在的崗位就是在下面倒班，車間這樣做也是沒有辦法。”

　　“我下工段去倒班，王廠長當時說的很明確，就是下去磨礪一下火氣，而且是四個工段，一個工段一周時間，總共才一個月，你們居然連我技術員的資格都撤消了。馬主任，不用和我打官腔，這是原誠正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這事確實是原誠正的意思，馬峰不願意得罪這個人，當時原誠正這樣說，馬峰也覺得非常不妥當。可陳光榮和馬峰的關系還沒有到馬峰為他公開和原誠正頂撞翻臉的地步，馬峰也就沒有再堅持。

　　會後，原誠正又安排馬峰做陳光榮的思想工作，馬峰隻答應試試。

　　“這事情當然是車間領導集體決定的，不過，我心裡也認為有點不妥。可班子已經決定了，小陳，估計結果也很難改變。”

　　“好，我知道了。馬主任，這件事應該和你已經沒有關系吧?。”

　　馬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陳光榮沒再說什麽，站起身拉開馬峰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