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花落情殘(上)

七彩光影閃現，重祺現身。

玄冥揮手掩去阿一的聽覺，問道:“他又來了?”重祺神色凝重地點頭，答道:“幸虧你及時叫醒阿一，否則……”重祺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知道玄冥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重祺是夢境中的遊神，遺自盤古大神。卻不知多少年月之後，因善惡而分重祺、扶樓二者，爭鬥了千萬年，至此無休。重祺以往都是退讓，此時卻因為玄冥的囑托，一心護佑阿一，而又再與之相鬥。

兩三番的交手之後，重祺這才知道，多年不見，扶樓的修為竟精進的自己對付起來，也微微感到了吃力。若再讓他吞噬阿一夢境中的力量，怕是就會出亂子了。

玄冥的眸光暗沉，道:“我於她，竟是連一個美夢也給不了了。”重祺歎道:“你……”“這些日子，有勞你了。”玄冥截斷重祺的話語道。

相識千百年，重祺知道玄冥的脾性，暗自一歎，道:“有事通知我。”玄冥應了一聲，重祺又是無聲一歎，這才遁形而去。

看著阿一蹙著眉，感受到手上的勁力一點點加重。玄冥知道，阿一此時應是又想起了那些傷痛了。玄冥伸手撫上阿一的臉頰。

阿一回過神來，輕淺的一笑，道:“啞哥哥，我餓了。”

玄冥看著阿一殘破容顏下的笑容，隻覺自己的眼睛和心，都在隱隱作痛。這個心性原本如白紙一樣的女人，踏上這九重天不過數月，竟也學會了這般的“心機”。

抬手輕拍阿一的手背，得到阿一的回應之後，玄冥起身，揮手布下一個結界，將阿一罩在裡面。然後，玄冥便看著阿一凝神側耳，作傾聽狀聽了片刻，估摸著人已遠去了，才撤下臉上的笑容。

阿一抬手覆上小腹，輕輕的撫摸，低語道:“再有兩天，你就要出生了。可惜，娘親無法看到你的模樣，或許也沒有機會看著你長大了。”

即使阿一不懂什麽法力，但是這日日發作的痛，和日漸虛弱的身體，也已經讓阿一意識到了什麽。

阿一的唇角微微勾起，繼續道:“娘親的名字是你父親取的，本想著讓他也為你取名的，卻是不可能了。”聽聞此言，玄冥的心中又是一陣悶痛和愧疚。

“娘親本想到一個名字，是從你父親那裡聽來的一句話。”阿一臉上的笑容有些迷離，道:“白首不相離。娘親本想為你取名白離，現在想來，也是用不上了。等著啞哥哥將你送去一個好人家，讓你那一雙父母為你取名吧。”

白首不相離。那是自己隨口吟的，卻不想她記得，竟還被她化成了孩子的名字。原來，這一句話於她竟是如此重要，玄冥心中苦澀莫名。

阿一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一個綴著鈴鐺的腳鐲來。這腳鐲是玄冥送給她的，本是一對兒。不知是什麽材質做的，綴著五個小小的鈴鐺，很是精致。

記得那還是在山中時，有一次自己和玄冥賭氣，躲進了深山惡林中，卻遇到了怪獸。玄冥趕到時，阿一已經被咬傷。後來，玄冥便給她戴上這腳鐲。

“這樣，再遇到危險的時候，我就能很快找到你了。你若找不到我時，觸動鈴鐺，喚我的名字，你就能與我說話了。”玄冥當時是這樣說的。

阿一新奇的來回走動，卻是聽不到一點聲音，問道:“它壞了嗎?怎麽沒聲音啊?”玄冥笑著道:“你聽不到的，我聽到就行了。”阿一大嚷不公平，想要拿下來耍賴，卻是怎麽也拿不下來了。

此時，不但拿下來了，更是只剩這麽一個。如她的身體一般，殘缺的只剩下三個半鈴鐺。

阿一細細撫摸著腳鐲，如同是在撫摸情人的臉，神情平靜。玄冥又看了片刻，見阿一還是這般坐著，便轉身做吃的去了。

玄冥離開不久，阿一便覺有些累了，慢慢躺下來。方一合上眼睛，那把泛著冷光的匕首，便又衝著她直直刺來。

阿一驀然睜開眼睛，將眼睛睜得大大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睛，已是被碧落台下的那把火熏瞎了，再怎麽睜大也是沒用。黑漆漆的世界裡，那把匕首便更顯得冷寒，清晰地映出那張絕世容貌上的淡漠神情。

阿一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有些事情，卻是偏偏與你作對。便如此時，阿一不想回憶那噩夢一般的過往，但前事種種，卻如潮水般湧上來。

噩夢的源頭，便是玄冥將她帶上九重天開始。

初上九重天，阿一就像個好奇寶寶一般，對什麽都新鮮的很，對見過的每一個人也都是笑盈盈的，卻全然沒有看出這些大小高低的神仙們，看她時的輕蔑之意。就連玄冥調來照顧她的婢女彩兒，也是時常的欺辱阿一，阿一倒是並不將這些放在心上。

可是，阿一的新鮮勁兒過去之後，一連幾日不見玄冥的影蹤，便詢問彩兒。彩兒沒好氣地挖苦阿一不識大體，句句話裡諷刺她凡人的身份。阿一仍是不將彩兒的話語放在心上，自己去尋玄冥。

就是這一次尋找，阿一得以初見軒轅芷，那個彩兒口中，被玄冥放到心上的人。

灼灼一片桃花林中， 玄冥側身而立。紫色的衣袖上，糾纏著一隻纖纖素手，和一截嫣紅的衣袖。

“殿下為芷兒去那蠻荒之地取藥，損了修為。這份情意，芷兒自是記在心裡。芷兒願意……願意相伴殿下左右，軒轅一族也會永世與天族修好。”

當時的阿一不明白什麽天族軒轅的，只知道下一刻，那抹嫣紅便入了玄冥的懷中。阿一隻覺一股火氣衝向腦海，隨性而行的她，撲過去一把推開軒轅芷。

阿一不知道，她這一推，卻是為自己推出了禍根。

鎖妖塔內，阿一不停地喊著玄冥的名字，卻是惹得一眾妖魔更加的興奮。阿一累了，不再呼喊，任由妖魔折磨，直到昏死過去。

阿一再醒來時，已是在自己居住的流晨殿裡。除了彩兒，她住的流晨殿又多了幾個人，照顧她的起居，很是細心，細心的連殿門都不許她邁出一步。於是，阿一便被這樣的細心照顧了半個月。半個月，不見玄冥一面。

後來，阿一才明白，這些突然出現的宮娥守衛，是因為自己懷上了天族的血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自己才能活著離開鎖妖塔。

“母憑子貴，那也要看看這個母親是什麽身份。殿下是要繼承天界之主的，身邊站著的天后天妃，隻能是鳳凰族的那位九姑娘，和軒轅族的小公主這般有身份的人。你這個卑賤的凡人，生下小天孫之後，就該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這是彩兒的原話，阿一沒有理會。隻是，鎖妖塔內的記憶，卻是讓她入不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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