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中秋,天氣還一如既往地酷熱難耐,隻清早能感覺到些許涼意。
肖玉成練了武,換過衣服,見蕭瑜正滿頭大汗地給院子裡種的幾畦藥草澆水,便走過來,神色有些躊躇。
“怎麽了?”蕭瑜手拿水瓢,直起腰,擦了一把汗。
肖玉成有些發窘,從袖袋裡取出一樣東西遞過來:“這個給你。”
蕭瑜接過一看,是隻紅陶的鯉魚,不足寸大,鱗須皆線條流暢,栩栩如生,中間還打了孔以備穿繩。
“你買的?”蕭瑜微笑問道。如今家裡寬裕多了,肖佩經常給些錢肖玉成在學裡花用。
肖玉成點頭道:“街邊看到的,一對一文錢。”
“謝謝你。我很中意。”蕭瑜握在手心,盈盈笑道。肖玉成聞言露出喜色,轉身道:“我去找根紅線過來。”
“不用了,和這個綁一起。”
肖玉成轉過頭來,借著熹微的晨光只見蕭瑜挽起袖子,手腕上纏著圈紅線,越發顯得肌膚瑩白如玉。那紅線上系著個暗紅的魚形木雕和一枚小巧的羊脂玉牌。蕭瑜將紅線解下,把陶製的鯉魚串起來,卻折騰半晌都沒系回腕上。
“幫我系一下。”蕭瑜將串著兩條魚的紅線舉到肖玉成眼前,又把手腕伸過來。
肖玉成覺得耳根有些發熱,笨拙地幫蕭瑜系好紅線,看到那白玉牌溫潤通透,上面刻的蘭花亦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並非凡品;木雕的鯉魚做工卻不精細,就多看了幾眼。
蕭瑜便道:“這個玉牌是父親給的,自小便帶著,魚卻是兄長刻了送我的。”
“你還有個兄長?那他人呢?”肖玉成微愣,話脫口而出,隨即便後悔了。
果見蕭瑜臉色黯然,低聲道:“我們早年失散了,直到母親去世都沒有他的消息,至今杳無音訊。”
肖玉成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蕭瑜卻轉而展顏笑道:“不過沒關系。我現在不是有你和阿姐嗎,且努力將每日過好,正如我對他的希望那樣。”
“嗯。”肖玉成點頭,才又恢復笑意。
肖佩去喂過雞,從屋後走過來把木盆放好:“說什麽呢,這般高興?”
“阿姐快來,看這個。”
“是什麽?”
肖玉成便掏出另一隻紅陶鯉魚,遞給肖佩。蕭瑜湊過去,笑道:“可愛吧?”
雖然覺得這樣的小物件可有可無,肖佩卻不忍拂了肖玉成的好意,當下誇讚幾句,欣然收下。
蕭瑜一眼瞥見肖佩白皙的手,想到其做飯喂雞,可別把手弄粗糙了,問道:“之前做的護手藥膏還有嗎?如今天氣乾燥了,更要每日都塗。”
肖佩微笑道:“還有半盒子呢,我記得的。”
吃過早飯,郝俊還沒醒。肖佩和七嬸一起去田裡。蕭瑜算下時間,又該給肖玉成藥浴針灸了,當下配好藥材放到大鍋之中熬汁。
煮好藥湯蕭瑜便叫肖玉成,卻見其有些不太樂意,磨蹭一會兒才過去。
藥浴過後針灸最好。
蕭瑜如往常一般將各色器具在西間放置妥當。到了點,肖玉成慢騰騰地泡了藥澡回來,進了屋。片刻,蕭瑜估計他已經換過衣服準備好了,才過去敲門。
“今日先不針灸了。”裡面傳出肖玉成的聲音。
“為什麽?”蕭瑜詫異道,“這藥效針灸之後才能充分發揮啊。快開門,東西都放到屋裡頭了。”
肖玉成開了門,轉身坐回床邊,手上攥著衣襟,俊眉微微擰起,卻也是美少年一枚。
“之前不是兩個月針灸一回嗎?這次怎麽提前了?”
“因為你身體素質已提高了許多,如今要改為每月一次。過了今冬之後變成四個月,等到你十四五歲身體各方面都飛快地成長時,甚至會二十日就要針灸一次。扎針又沒怎麽痛,你今日為什麽這樣抗拒?”
“我有些不舒服。”
蕭瑜見其神色確實異樣,便道:“手伸出來,我給你看看。”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那可不行。”蕭瑜不由分說抓過肖玉成的手就給他把脈,半晌道:“好像沒什麽大礙,至少不會影響針灸。”
肖玉成卻直接拒絕道:“我不想。”
“你今日是吃錯藥了?”蕭瑜心中有氣,不禁蹙起眉頭,衝屋外道,“郝俊你醒了沒?過來一下。”
不多時,郝俊揉著眼睛走進來,問道:“怎麽了?”
“給我把這小子的上衣扒了!”
郝俊愣了一下,看到蕭瑜手上明晃晃的銀針,頓時明白過來,依言而行,輕而易舉地便壓製了肖玉成的掙扎,把他上身的衣服剝掉。
“你可別亂動,要是扎針出了什麽岔子……”蕭瑜在旁慢悠悠地燙著銀針,看到郝俊將肖玉成摁倒,掀開衣服,她陡然停下言語。
“怎麽回事?”因為心痛和生氣, 蕭瑜不禁露出一絲冷笑。
“哪個龜孫子乾的老子宰了他!”郝俊早已跳了起來。
肖玉成的背上赫然有一道紫紅的鞭痕,破損處已然結痂,依然十分刺目。他極不自然地想拿衣服蓋住,道:“前日惹了個跋扈的同窗,被他抽了鞭子,我已和秦兄暗地裡打回了他一頓。”
蕭瑜沉默了一會兒,揮手讓怒氣衝衝的郝俊冷靜。
肖佩卻從外面走了進來。
“阿姐。”肖玉成眼疾手快地將上衣披好。
感覺氣氛有異,肖佩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蕭瑜笑道:“沒事。方才玉成不肯脫衣衫,我正與郝俊大哥說他呢。又不是頭一回針灸,有什麽可羞的。現在我要開始針灸了,你二人先出去,很快就好。”
其實肖佩有時候也覺得應該避忌些,但她終究什麽也沒說,笑了笑,與神色不豫的郝俊出了西間。
半個時辰之後,蕭瑜和肖玉成也前後腳地走出來了。
郝俊掃了一眼,兩人神色與平日沒什麽兩樣,頓時心裡十分疑惑:玉成在學裡被欺負,阿瑜竟然就這麽算了?
蕭瑜可不知道郝俊在想什麽,看到他在奮力劈柴,弄得滿頭大汗的,忙讓其先歇一會兒。
郝俊成天幫忙乾活,蕭瑜心中都有些過意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