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小耗子的少年拖著緩慢的步伐走了過來,被李大海一把拉到身邊。
李大海先放下手中厚厚一摞傳單,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嘿嘿笑道:“小耗子,咱可是很久沒見面了,長壯了不少啊,剛才見著我就要跑是什麽意思?”
小耗子縮起肩膀,大聲道:“哪有,我那是急著去忙呢。”同時暗自嘀咕:就怕你又抓著人不放,每回偷看大姑娘洗澡都讓我去把風。
李大海不管他說的真話還是假話,斜著眼道:“大牛哥找你幫個忙,行不?”
“啥事情?”小耗子神情戒備,生怕又被抓了壯丁去做那偷窺人洗澡的不要臉事情。
“把這些東西給分發出去。”他指了指地上的傳單。
小耗子見地上厚厚一堆紙張,猶豫片刻,鼓起勇氣道:“這麽多紙可發不完,耗時又耗力啊。”說著,雙手往外一攤,右手輕輕向上掂了掂,好似上頭有什麽東西。
徐揚二人啞然失笑,這小子還是財迷。
李大海再一次將小耗子拉到身邊,低著頭貼近他臉蛋,伸出如兩個沙包大的拳頭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略帶威脅地笑道:“怎麽,還要不要銀子?要就直說唄。”
小耗子身子一哆嗦,答道:“算了算了,大牛哥吩咐的事情我哪還能要銀子。”
李大海見這小子還算識相,就拿出大半疊傳單放在他手上,叮囑他好好乾,若是偷懶就來嘗嘗這沙包大的拳頭。
徐揚在一旁又囑咐了幾句,讓小耗子多找幾個夥伴發傳單,而且分發之時必須交到人手上,絕不能隨意丟棄。也不強求他在幾日內發完,閑暇時出去邊玩耍邊發就可以了。
古代社會不同於現代,熱鬧時街道上人雖多,可比起現代繁華街道就相去甚遠了,且古代人尚未見識過此類事物,能不能接受還是另一回事。
望著小耗子離開時沉重的步伐,徐揚碰了碰李大海,道:“真不給他一些工錢?這小子抱著一大摞也挺累的,咱倆這算是欺負孩子吧?”
李大海當即搖頭,粗著聲音道:“不用給,徐老大你不清楚情況。小耗子這家夥從小就手腳不乾淨,好偷雞摸狗,瘦皮包骨的還喜歡和人打架,要不是我每回都看著他,這小子說不準就被人打死了。他家裡那酒鬼老爹又不管事,還是我李大牛管的多些,弄得我是他親爹似的。”
徐揚詫異地看他一眼,不承想大牛粗獷的外表下還有如此善良的一面。
李大海被徐揚怪異的目光盯得難受,拿起地上那小半傳單,催促道:“看啥看啊,咱快去發,不然俺在這躺著睡覺你可別扣工錢。”
徐揚也捧起傳單,不理大牛在那兒胡言亂語,一個人先走了。
兩個人手捧著傳單見著人就塞,大部分路人都是退後一步擺擺手不肯接受,唯有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才接了過去。
徐揚暗忖,如此下去可不行,街上老百姓大多數不願接受傳單,得有針對性才可以。
比如方才那幾個大肚子中年人,一眼望去便知是好口腹之欲的,新開業的酒樓對他們有這不小吸引力。追雲酒樓開業之初最大賣點是保公系列說書,何不如去那些勾欄瓦肆等地試一試。
他喚了李大海一聲,讓他帶路去附近的勾欄瓦舍。
果然如徐揚所想,他二人在一家唱戲的瓦舍裡吆喝裡幾聲,立時有人圍上來詢問。那幾人是聽過“五鼠鬧相國寺”的,見傳單上寫的是“名揚天下”,紛紛疑惑為何不是“血祭壇”,他們隻道最新話本還是如今正在火熱之中的“血祭壇”。
徐揚耐心向他們解釋那“血祭壇”在黃家酒樓裡已經講過一回,而這新故事“名揚天下”與之前全然不同,情節更精彩,格局更顯宏大,絕對是佳作中的佳作。聽得那幾人心癢不已,恨不得立刻聽到新故事。
臨走前,徐揚不忘替黃家茶館做一番廣告,說只有聽了“血祭壇”之後聽那“名揚天下”才能更有味道,同時讓眾人在親朋好友之間多做宣傳。
兩人離開瓦舍,行了不多久,望見前方有一所學堂。
徐揚停下腳步端詳許久,對這學堂隱隱有種熟悉之感,極力回想過去之事,才明白自己當年年幼時曾在此讀過幾年書,後來才去了青昌書院。
“徐老大,你難道還想進去和小屁孩一起背三字經?”李大海嘿嘿發笑。
“我是想讓你進去讀一讀三字經,省得你整天胡言亂語。”徐揚取笑他一句,邁起步子就要離開。
正在這時,學堂裡衝出五六個小孩子,嘴裡高興叫嚷著,歡喜地快要蹦上天,讓徐揚不禁想起一句古詩“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說的便是這些孩子的模樣。
“走了,還愣著做什麽?”徐揚喝道。
李大海白他一眼,這學堂裡的學生不也是孩子嗎?交給他們發傳單不就行了。
他往學堂門前走去,正巧又走出來幾個學生,挑中其中一位年紀較長的少年,拉到旁邊道:“小兄弟,你好啊。”
徐揚見了李大海動作,登時明白了他的心思,也走上前與孩子套起了近乎。
那小孩大約十一二歲,脾氣卻是不小,撅起嘴不瞧他倆。
“咳咳。”徐揚見到這小屁孩不禁升起一絲惡趣味,模仿者前世電影裡的橋段,嚴肅道:“這位小兄弟,我看你天資聰穎,骨骼驚奇,乃是百年一遇的經商奇才,我這有一疊傳單,只要你將之發完,日後必成大器。”
“我有名字,別叫我小兄弟,叫我張廷順。”他瞥了眼徐揚,道,“你們想讓我幫忙乾活就直說,何必說那有的沒的。”
哎呦,小夥子挺有個性。
徐揚二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本想找個小孩子騙騙,不料撞上了硬釘子。
“我說小順子,你這般說話可不對,哥哥讓你幫忙也是會給你好處的。”徐揚拍拍張廷順的肩膀。
“別叫我小順子,就給娘叫我順順似的幼稚,記住我名為張廷順。 還有我曉得你是誰,徐揚,近幾年青昌城最年少秀才。”張廷順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徐揚說道。
小兄弟挺有眼光的,徐揚得意一笑,擺出高深莫測的架勢。
“哼,你現在也別得意,過兩年我就要去考童試,下一任最年少秀才就是我。”張廷順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張小順還不去偷看曹寡婦洗澡?”
“再不去就看不見了!哈哈!”
學堂裡又走出幾名學生,對著張小順叫道。
徐揚、李大海驚訝得合不上嘴巴,這小子果真是年少有為、志向高遠,將來非是池中之物。
二人擠眉弄眼地對著張小順露出古怪笑容,弄得這孩子羞愧難當,臉蛋紅的好似蘋果,恨不得立刻鑽到地底下。
徐揚見他那羞愧模樣,旋即又起來壞心思,裝作無奈模樣,起身歎道:“咱走吧,本還想帶小兄弟去春花樓瀟灑一回,可惜了。”
李大海很是識趣:“是啊,可惜了春花樓裡那些白花花的姑娘,想想都讓人垂涎三尺。”
“春……春花樓?”張小順用力眨了眨眼睛。
李大海蹲下身子道:“對啊,那春花樓裡的姑娘可比什麽曹寡婦要……”
這時卻聽見一聲重重的怒哼聲。
“你們兩個在胡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