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庭威的舅父坐在上首,語重心長道:“庭威,俗話說的好,娘親舅大,轉眼間,小妹也到了及笄之年,該找個好人家了,舅父替小妹物色了一個佳婿,那劉方瑞家境殷實,本身又有秀才功名,八字與小妹也非常合適,不知庭威意下如何?”
長兄如父,孫小妹的婚事,孫庭威同樣著急,尤其是發生了方琬夜入孫小妹閨房後。
可是孫庭威乃一軍戶,相熟的人當中年紀沒有合適的,而且他也不願意小妹嫁入軍戶人家。
孫庭威聽了舅父的話,略微沉吟,看了孫小妹一眼,道:“小妹,舅父大人說的有理,我看那劉方瑞不錯,是個好歸宿,這門親事,就定下了吧?”
孫小妹粉拳突然握緊,聽到舅父和長兄商議自己的婚事,孫小妹突然間卻想到了方中旭,悚然一驚。
孫小妹對方中旭,先是厭惡憎恨,後來有了一點朦朧的好感,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如何反駁推卻?
因此孫小妹心中略微有點酸意,但還是應聲道:“一切但憑舅父和兄長做主。”
“啪……嘩啦。”
孫小妹這邊點頭答應,門外卻響起茶盞落地摔碎的聲音,孫小妹的舅父一皺眉,道:“誰在外面?”
門被孫庭威推開,看到臉色驚慌的曉月,正在收拾地上摔碎的茶盞,臉含怒色,一腳踹在曉月的肩膀上,罵道:“笨手笨腳的,來日怎麽伺候主母姑爺?某看你卻是不能陪嫁過去,回去後就到廚房打下手吧!”
曉月慌亂的口不能言,收拾茶盞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指割破了,忍著痛快步離去。
曉月無意中聽到孫小妹的婚事,才失手打碎了茶盞,曉月年紀雖小,但也懂事了。
方中旭經常向曉月打聽孫小妹的事情,曉月和方中旭接觸頻繁,方中旭又沒有絲毫的架子,不在乎尊卑,少女情竇雖沒有初開,但是對方中旭的好感,無疑比孫小妹多的多。
曉月此刻獨自一人坐在房內,伸手掏出了方中旭給她的那些錢鈔,越握越緊。
兩行淚流淌下來,曉月喃喃自語,“我是一個身份卑賤的丫鬟,廚房的廚娘說我將來最好的出路,就是隨著小姐陪嫁出去,做個通房暖被的丫鬟,運氣好給姑爺生個一兒半女,一輩子不愁吃穿,可是現在,連陪嫁的資格都沒有了。”
曉月擦了擦眼淚,讓她傷心的還有小姐,小姐居然沒有反對婚事,難道小姐不喜歡方中旭嗎?
曉月可是做夢夢到過一次羞人的場景,小姐嫁給方中旭,而她陪嫁過去做了通房丫鬟呢!
曉月仿佛一瞬間長大了,感覺心好痛,用力的按住了心口,她想跟方中旭在一起,方中旭待她那麽好,她喜歡和方中旭在一起。
現在看來,這是異想天開,是做夢,所以曉月的心很疼,怎麽才能和方中旭在一起?
直言嗎?曉月搖搖頭,她的身份太低賤了,即便方中旭待她好,也無法逾越彼此身份的鴻溝,怎麽辦呢?
曉月越想越偏執,方中旭就像是她面前觸手可及的糖果,但無論如何,她都得不到,也沒有資格伸手去得到。
“不,有辦法的,只要小姐嫁給方中旭,我就能陪嫁過去。”曉月想到了唯一的一個辦法。
“可是小姐要和那個劉方瑞成親了,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小姐嫁給劉方瑞。”
曉月想到這,身子哆嗦起來,道:“他和我說過,有夢想,就要努力去實現,我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不想做一輩子的廚娘,和粗鄙的漢子睡在一起,我想和他在一起,因為這個世上只有他對我好。”
曉月想到這,霍然站起,來到了書房,作為孫小妹的貼身丫鬟,曉月粗通文墨,會寫一些字。
磨好墨,攤開紙,曉月的手哆嗦的越發厲害,她知道,現在做的事情,一旦被小姐發現,被老爺孫庭威發現,她將死無葬身之地,會被浸豬籠。
“如果驕傲沒被現實大海冷冷拍下……實現了真的渴望……才能算到過了天堂……”
曉月輕聲哼唱著方中旭教她的這首小曲,提筆在紙上寫起字來,眼中的眼淚,越哭越凶。
這一刻,小女孩似乎瞬間成熟,闖入到大人的世界中,或者說,是方中旭的那首歌,還有方中旭的言行,把這孩子教壞了。
有任務在身的方中旭,匆匆和孫庭威話別,他沒有看到,在月亮門的邊上,雙眼紅腫的曉月一直打量著他,同時把一封信塞到了懷裡。
方中旭頭疼啊!和方孝孺父子的關系那麽差勁,方孝孺豈能帶著他一起去漢中上任,這個難題怎麽化解呢?
難心的方中旭恨不得一磚頭把方孝孺拍死,既不用完成任務了,又化解了日後方家的大難,可惜只能想想而已。
方孝孺現在在錦衣衛那裡掛了號,死的不明不白,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恐怕就是他,再差也得追究他一個辦事不利的責任。
方中旭忘不了,蔣獻說那個方姓校尉死的時候,無意中流露出的異樣神情。
方姓校尉的死,肯定不簡單,當錦衣衛的探子如果辦事不利, 難保不被清理掉。
方孝孺的暫住地,已經挪到了廖鏞的府上,和孫庭威的舅父家不同,這是真正的高門大戶,朝廷的勳貴之家。
方孝複讓人通傳了半天,才獲準進入大門,倒不是廖鏞或者方孝孺怠慢,而是府上正舉行文會。
方孝孺的名氣很大,是連朱元璋都稱讚過的才子,因此以文會友的人,絡繹不絕,毫不誇張的說,方孝孺的預約都排滿了呢!
方中旭登門,有人如臨大敵,因為方中旭實在是不懂禮數,是個惹禍壞事的根苗。
方中愈在門邊攔住了方中旭,一臉嚴肅的對方孝複說道:“叔父,今日侯府有貴客,切莫讓三弟惹出事來。”
方中旭呵了一聲,他在方孝孺父子眼中,恐怕已經成了眼中釘,萬人煩,但是為了任務,不得不低頭啊!
不等方孝複說話,方中旭說道:“哥哥放心,我還知道輕重,我可不想再進大牢啦!”
方中愈臉上略有尷尬,方中旭為何又被抓進大牢,他略有耳聞,知道是廖鏞和方中憲故意使壞,栽贓方中旭,當即語塞,不再阻攔方孝複父子。
方中旭走進文會場所,裡面正高談闊論,讓方中旭詫異的是,坐在首位的不但不是方孝孺,也不是廖鏞,而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青人。
不知道此人是何身份,竟然壓著方孝孺一頭坐在了主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