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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嫡》第6章 錚哥兒
  佟母又指了崔氏笑道:“瞧瞧!可是個貼心的,昨兒個剛進我錢袋裡的,還沒捂熱乎,今兒竟全要給你翻倍兒的拿回去,怪道都說你理的一手好帳,原都是這樣省來的,我倒是服了。”

  那薛氏是個愛說笑的,在一邊兒也湊趣道:“原老太太還叫我好生跟著大嫂學習管家理帳,我先兒還巴巴地跟在後面戰戰兢兢學著,如今瞧著,倒不用我來學了,隻管叫了我們家蕪姐兒去跟了蘅姐兒學著才是正經的。”

  這一說眾人更是一掃方才的緊張,都笑的捂嘴的捂嘴,抹淚兒的抹淚兒,崔氏佯裝受了好大的冤屈般笑話道:“哎唷喂!這可真真是冤死我了的,我能有多大本事,不過是如來佛下的蝦兵蟹將。如今小輩兒的向老祖宗討要‘壓歲銀’,那是祖孫福氣,原沒我的事兒,隻既然要到門前了,老祖宗不給倒是顯得小氣了,給多給少,老祖宗且是自己看著,當著我們一屋子兩代人可怎麽才給的合適。”

  一方玩笑話讓老太太極為受用,直笑眯了眼罵道:“潑皮,潑皮,沒得教壞了我的三娘。”

  這時佟如蕪也笑著撒嬌坐到佟母腳踏邊兒討巧道:“既是給了蘅兒,祖母可斷不能偏了心,可別忘了咱們其他幾個姊妹兄弟的。”

  崔氏拍手笑道:“好,好,老祖宗且看看,這可又是我帶壞的不曾?”

  佟母指了崔氏和薛氏笑道:“罷,罷,我這老婆子說不過你們,誰不知你倆妯娌是連著線兒的。”

  薛氏直湊趣的喊冤,崔氏卻是捂了絹子笑著。

  一旁窩在佟母懷裡的如蘅直愣愣瞧著眼前的母親,兩彎柳葉眉,眉梢斜飛入鬢,一雙丹鳳眼,眼中精明剔透,上著一身杏紅撒花襖,外罩一件兒鳳穿牡丹織錦雲肩,下面著石青刻絲銀鼠裙,談笑間大方得體,幾句話逗得滿堂鬧熱,饒是這般得意的人物,卻落得那般結局,如蘅想著前世母親人前風光,人後的辛苦,隻覺得喉頭哽咽,眼中也紅的說不出話來。

  正當時,隻聽得外面一陣腳步響,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玉笥進來笑道:“筠哥兒,錚哥兒,Z哥兒來了。”

  話剛畢,便見三個年輕的俊俏公子走了進來,隻前面兒的著一身寶藍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刻絲排穗褂,束發嵌寶金冠,眉宇和然,端的是溫潤翩翩,這便是佟維信嫡長子,如蘅的大哥佟如筠。

  並排的那個著一身立蟒白狐腋袍,外罩撒紅百蝶穿金琵琶襟,束紫玉冠,劍眉星目,英氣卓然,便是如蘅的二哥佟如錚。

  而隨後的著秋香色穿金松花撒花襖,頭髮由珍珠金墜角束著,息眉順目,端的是溫良易處的樣兒。

  可隻有如蘅知道,正是這看似柔順的五弟佟如Z,陷害了大哥二哥,親手將他們送上刑場,也將整個靖國府推入萬劫不複之地,如蘅的手緊緊攥住,抑製住自己因憤怒而顫抖的身子。

  佟母感覺到懷裡的如蘅身子微顫,不由低頭看了一眼,卻見小娘子神色如常,正看著筠哥兒他們吃吃笑著,心中不由懷了幾分猜疑。

  崔氏瞧著愛子愛女都來了,嘴角抿著一絲溫和的笑意。而三房秋姨娘和佟如蕎一見著佟如Z,卻像是有了依靠一般,一掃方才的弱勢,不由地連背也挺直了些。

  “給老祖宗請安!”

  佟如筠三人都齊齊作揖下拜,佟母忙笑著抬手道:“快起來吧,從外堂裡進來,一路的風雪粒子,想必也吹狠了的。”

  佟如筠和佟如錚自是坐在了崔氏旁邊,而佟如Z坐在了佟如荇旁邊兒。

  佟如筠因是長子,再加上佟維信對外皆以嚴正端行自律,難免對佟如筠要求的就多些,平日裡詩書文武,禮製家法的教導自然一絲不苟,因此佟如筠是明顯的穩重長兄樣。

  佟母笑著問道:“你父親他們呢?”

  佟如筠恭敬地坐在那微躬了身笑道:“父親和二叔還在外堂裡會外客,念著老祖宗這兒還等著,便叫我們先進來請安,父親和二叔稍會兒便來給老祖宗請安。”

  佟母滿意地笑看著這沉穩的嫡孫子,然而那佟如錚卻是最不喜規矩家法束縛的,平日裡對舞文弄墨沒什麽興趣,隻跟著長兄去書房學了便罷,但他卻偏喜歡練武研習兵法,拿起筆杆子,手就軟了;拿起刀劍,又覺精神大振。看著儒學書經,眼就晃了;看著兵法布陣,卻是食肉也不覺味。

  如此更是不對佟維信的眼,父子一見面,就跟耗子撞了貓,前者黑著一張臉動輒便是怒斥,後者則悻悻不敢說話。可若是沒佟維信在場,那佟如錚便是脫了韁的野馬駒兒。

  就如這會兒,佟如錚瞧著膩在佟母懷裡的如蘅,便坐耐不住,笑著促狹道:“蘅妹妹如今也十二三歲的人了,還扭股兒糖似地膩在老祖宗懷裡,也不怕這屋裡暖,熱化了的。”

  “你隻管我,老祖宗也沒趕我的,你若眼熱,盡管也來膩著。”如蘅喜得能再回到從前兄妹嬉鬧時候,便越發恣意玩笑起來。

  這話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佟母瞧著孫輩兒的逗巧,樂得鬧熱,崔氏見這兄妹玩笑情深,心裡也跟飲了蜜一樣。

  佟如筠溫聲說教道:“蘅兒小,你比她大,總打趣她做什麽。”

  長兄如父,佟如錚雖性子倔硬,但最服的卻是這大了他三歲的哥哥,且這心服不是對佟維信因畏而生,反倒是因敬而生。因此聽了這話,佟如錚也不由止了鬧做小媳婦兒狀。

  而如蘅卻是望著佟如錚吃吃笑著,然後拍手打趣道:“阿彌陀佛,可見是一物降一物了,以後二哥哥再欺負我,我隻叫一聲大哥,隻比聖旨還靈,再沒不行的了。”

  婆子媳婦都哄笑起來,丫鬟們也都捂了嘴笑看著佟如錚,佟如荇倒還遮了帕子,而佟如蕪卻最是性子直爽,早已笑得拍案俯身了。

  佟如錚不禁臉一紅,掙著脖子分辨道:“罷,罷,你且膩著老祖宗,過兩年等你及笄了,日後隻給你尋了個東床快婿,看你還膩著。”

  “二弟!”佟如筠笑喝了一聲。

  只見得上面佟母也笑嗔道:“又說葷話了,可仔細你老子捶你。”

  只見佟如錚聽了佟母說佟維信,便心下一鬱,有些悻悻然。如蘅瞧著二哥不高興,而老太太瞧著這景兒,才知道不該提這茬,看起來有些不安然,如蘅便適時笑著岔開話題道:“你且先別促狹我,你如今十五,過不許久,我便央了老祖宗和母親,早些給我尋個好二嫂,我倒要日日瞧著,你讓她膩著你不曾。”

  一句話下去,眾人都嘻嘻的笑著看向佟如錚,錚錚男兒漢頓時臉紅到脖子根兒,跟塗脂抹粉的小娘子一般,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嘴裡嘰裡咕嚕的囁嚅著,佟母瞧了也笑得使不上氣兒,眾人還不笑翻了天。

  如蘅的插科打諢解了佟母的尷尬,又活絡了氣氛,滿屋裡又如方才可勁兒的熱鬧著,佟母愛撫的一搭又一搭摸著如蘅的髻兒,笑看著滿堂子孫和氣,越發心疼如蘅起來。

  而崔氏雖是一邊兒看著,但終究是眼細的,看出了自個兒的小女與從前不同,心中也是得意欣然。隻三房秋姨娘一屋的,仿似是被丟在鬧熱外的,心中自是不爽快。

  正熱鬧間,隻聽得外面丫頭報“大老爺,二老爺來了!”

  語畢,座上的崔氏和薛氏都忙起身,並著一眾姨娘準備接禮,而如蘅也隨著佟如筠,佟如錚和一幫姊妹兄弟們起了座,低眉斂目,規規矩矩地立在一旁。

  只見兩個清俊中年男子跨步走了進來,前面的穿了家常蹙金銀絲八團倭緞蟒袍,風度清雅,眉間透著些肅謹,端端正正,此人正是靖國府東府大老爺,襲靖國公的佟維信,字元誨。

  而稍後一點兒的著了素青紋蓮“五蝠捧壽”對襟袍,眉眼帶笑,瀟瀟灑灑,端的是隨性自在樣,這人便是西府二老爺,襲靖國侯的佟維寧,字廷奕。

  眾人皆依著禮行了,佟維信和佟維寧朝著佟母躬身作揖道:“兒子給老太太請安了。”

  佟母笑著抬手道:“起來吧,起來吧,剛還念叨著呢,人就來了,快坐下熱和熱和。”

  佟維信和佟維寧都笑著稱是坐了首座,佟母看向崔氏和薛氏笑道:“得虧咱們娘們兒沒說什麽壞話去,不然盡讓他們聽了。”

  眾人都陪著崔氏和薛氏笑著,佟維寧卻是湊趣道:“老太太若是說壞話,隻怕提到兒子是一大筐,說到大哥盡是眯著眼笑了。”

  瞧著自個兒的二兒子逗笑弄趣,佟母笑得合不攏嘴,直指著佟維寧對佟維信道:“瞧瞧,你這做兄長的可管還不管了。”

  佟維信嘴角勾起笑意道:“如今廷奕業已成家立業,兒子是管不得了。”

  眾人皆笑著,崔氏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兒笑道:“我的老祖宗,你找老爺管,倒不如直接去跟咱們西府二太太悄悄說娘倆兒的體己話,你瞧回去了她可管不管。”

  二叔心疼二嬸,東西兩府的人都是知道的,外面的大事二叔自己都一並操勞了隻怕二嬸擔心,但府裡的事兒二叔全聽二嬸的,對二嬸也從未紅過臉,說過一句狠話,如今母親這一番話說的正是這樁子。

  如蘅抬頭瞧著二嬸薛氏,果然紅著臉低了頭笑著,旁邊兒坐著的二叔佟維寧陪著笑道:“怪道老太太總說大嫂精明慧眼,如今瞧著就是了。”佟維寧的樣子看似沒個正經,實則語中卻是無限繾綣,說完便已溫柔的笑看向薛氏。

  聽得二叔間接承認了母親的話,眾人更是哄笑出聲,二嬸卻是笑啐了二叔一口,垂頭間更顯嬌羞嫵媚。如蘅在一旁心想著,若是母親和父親也是這般恩愛情深,前世何至如此悲涼,念著如蘅也不由心酸。

  “今兒鬧熱,也該搭台子看戲才最好不過了。”佟母眯眼笑著道。

  崔氏一旁笑著道:“知道您老今兒高興了必是歡喜聽戲的,早先我就吩咐了人在清音閣裡搭了台子預備著了,老祖宗什麽時候想去,隻吩咐一聲就行了。”

  佟母一聽,讚賞的看向崔氏笑道:“你可真真是長了十個心眼子也不夠的。”

  看著崔氏捂嘴一笑,如蘅也不禁高興的膩在佟母懷裡笑著。然而眼尖的如蘅卻突然瞟到了秋姨娘埋著頭,淚光盈盈,似受了萬般委屈般,好一副柔弱西施,如蘅順著她的目光瞧過去,果然佟維信眉宇微蹙,滿是憐愛的看著秋姨娘。

  呵!當真是我見猶憐。如蘅心中一哧,卻突然見佟維信轉眼寒厲的瞥了眼身旁言笑晏晏的崔氏,不似是夫妻,竟如仇人一般。如蘅心下一沉,冷眼瞟到秋姨娘嘴角的得意,心中越發冰冷,她秋氏半點兒不爽快,就要算在母親身上?她們母子倒是想,也得看看她應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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