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來得太突然,饒是精明如喬嵐也怔了一下,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為好,哪知對面的呂青鸞猶不放過她,兀自哀歎到,“她定是還在生妹妹的氣。都怪妹妹不好,一時貪玩,衝撞了牙兒姐姐。”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陳月牙的關系有多近呢,她與陳月牙的關系近了,那與喬嵐的關系自然也遠不到哪裡去。
“她……”喬嵐暗惱,這個呂青鸞腦子生鏽了不成?她按壓下滿腔的怒火,不輕不重地說,“牙兒最近要學的課業多,請的先生也嚴厲,輕易不能缺課。”喬嵐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了這個絕妙的理由,也絕了呂青鸞到她家去的念頭。
那邊,呂青鸞還想說什麽,被呂苗苗狠狠瞪了一眼,才委屈地收了話尾,“牙兒姐姐如此努力,鸞兒著實慚愧。”之後,便沒再開口。
封啓祥原本還在幸災樂禍,可這會兒,他心裡就莫名其妙地不舒坦了,問道,“你家二姑娘和呂姑娘相熟”
旁邊的人紛紛豎起了耳朵,想聽喬嵐怎麽說。八卦一點的,還想著今天是不是祝大人借辦公差的掩飾,帶小姨子過來相看……
封啓祥這問題來得正是時候,喬嵐只差沒給封啓祥豎起大拇指。她淡然道,“算不上,見過兩面吧。”
旁邊的人又是一陣了然的神情,至於他們了然什麽,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呂青鸞的事就此揭過,之後氣氛大好,賓主盡歡。
下午,喬嵐本來還想繼續遁走,可惜,管大人自以為與她一見如故,加上得知西岸是她置下的,於是提出跟她走一走西岸。
小人物喬嵐只有認命陪大人物遛彎。
管大人對亦步亦趨跟著喬嵐的肖狼肖犬也稀罕得緊,覺得它們非常有靈性,問了好多與之相關的問題。喬嵐一邊回答一邊警惕著,怕他一個人不住會去摸肖狼肖犬,這兩個小東西,矜持得很,旁人是一碰都不能碰。得虧他礙於身份,沒好意思蹲下去摟抱這兩隻小東西。
喬嵐和封啓祥陪管大人遛彎的時候,大宅主院裡,陳家坳的工匠重新開始鋪設地龍通道,京城來的五個工匠侯在一旁,陳果園更是不遺余力地給他們講解,恨不得他們自個兒也能親自動手試一試,只可惜這幾個人,平時做活計都只在旁指點,有事都讓小工幹了,這時候,絲毫沒有動手的自覺。
傍晚時分,是分道揚鑣的時刻。五個工匠意猶未盡,提出在西岸住一晚,明日再回歷山縣,喬嵐無可無不可,讓佟管家去安排屋子,反正另一排平房還空著一大半呢,隨便住。
呂青鸞依依不舍地跟在呂苗苗身後,上了車,她立馬打開小窗格,貪戀地看著不遠處的喬嵐。
封啓祥不動聲色地移動身子,幫喬嵐擋住馬車那邊射過來的道灼人視線。
夠義氣!喬嵐今日對封啓祥的上道大為讚賞。
管大人和李大人依次上了馬車,祝岐山殿後。有兩位大人在,他只能屈居小跟班義角,這今天都沒什麽存在感。走經喬嵐身邊時,他停下來,然後詭異一笑。因為過於突兀,喬嵐不覺背後一涼。
“祝大人,路上小心。”
“你乾妹妹喬嵐欠我一個大人情,她說由你來還。”祝岐山沒頭沒腦地拋出一句話後,也不等喬嵐反應,便上車去了,徒留喬嵐一個人僵在當場:他什麽意思?難道……
終於把人送走,馬車剛剛消失在青山村的村道,封啓祥正要殺個回馬槍,嘲笑喬嵐招蜂引蝶,結果他一回頭,喬嵐已經騎上陽雪,請甩馬鞭,“駕!”陽雪邁著清揚的步子,嘚嗒嘚嗒,走出了好遠一段距離。
“我幫了你幾回,你就這麽對我的。沒義氣!!!”封啓祥衝著喬嵐的背影大叫,喬嵐連頭不回一個,輕輕揚揚手,“多謝封兄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謝。我先走一步了。”
喬嵐回答家,先找上陳月牙,跟她大略講了陳生梨的成親的事才回後院。
後院,單紫萱望眼欲穿地守在門口處,一看到喬嵐的身影,立馬奔過去,諂媚道,“公子,你回來了。”
“不然呢?你看到的是鬼不成?”
單紫萱一本正經道,“公子,紫萱這是在問候你,你只需‘嗯’一聲就好了。”
“……”本想噎人,結果反被人噎,喬嵐默,決定還是離單紫萱這朵奇葩遠點。
喬嵐不在理會單紫萱,進了內院,直接上小樓。單紫萱還沒被允許上樓,只能止步樓梯處,她蹲下來,畫著圈圈,碎碎念,“也不知公子的人什麽時候能把姐姐救出來。這沒聲沒息的,老不踏實了。哎……”
京城的那五個工匠在西岸住了兩晚才離開,臨走還假模假樣地勸陳果園與他們一道北上京城,陳果園做小伏低,自稱技不如人,怕丟人現眼,就不去了。
經過兩天多的相處,那五個工匠對陳果園已經沒了當初的鄙夷,但他們自認為還是高人一等的,見陳果園如此識相,他們更加覺得這小子為人妥帖,就是有點上不了台面。
五個工匠為陳果園惋惜了一陣。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才上車,本來卑躬屈膝,討好賣乖的陳果園直起了腰肢,對他們的離去連看都不看一眼。
這天傍晚,離開了四天的葉飛天終於回來。人他已經通過一個綢緞商的手從西門傾手裡買過來,可是……人傷得厲害,不便帶回來,於是安置在當初俞大拿租下的廣福胡同的宅子裡。西門傾之所以這麽容易放手,也是因為人只剩半條命,有人賣,他自然是欣然放手,省得再過一陣,還得收屍。
喬嵐對於葉飛天的安排很滿意。
說完單紅萱的事,又將那天祝岐山所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說與他聽,葉飛天沒有遲疑,說道,“恐怕,他已察覺主子的身份。”
“你也這麽認為?”
“他能察覺,並不奇怪,戶籍主簿季同在他手底下做事,兩人一合計,發現點什麽,再深入查一查,一目了然。奇怪的是,他竟然幫主子你隱瞞真實的身份。”
“他對我有所求?”雖然不知祝岐山此舉用所在,但喬嵐還是松了一口氣,祝岐山能幫忙隱瞞,確確實實幫了一個大忙,而且,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必定不會由著呂青鸞亂來,那才真正解了她的窘境。
“不盡然,不過,這人情的確是欠下了。”
喬嵐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哎,要我是男兒身就好了。”
“……”
單紫萱被叫到書房,她一看到葉飛天,兩眼在刹那間發光發亮,仿佛餓狼看到肉一樣,可是沒看到姐姐單紅萱的身影,她又忐忑了,怕是不好的消息。
喬嵐沒有為難她,告訴她人已經救出來,目前安排在別處。她之所以告訴單紫萱,除了體諒她人小小,思親心切,還為了讓她去照顧單紅萱。
單紫萱身上還帶著傷,喬嵐本不想操勞她,但照顧單紅萱的重任,非她莫屬,畢竟單紅萱身上的傷實在難以啟齒,越少人知道越好。
單紫萱根本沒想過自己還帶著傷,一聽姐姐受傷了,需要人照顧,她已經恨不得飛到姐姐身邊。
“一日三餐,我都會讓人送過去,你只需煎個藥就行。”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單紫萱感激涕零,撲通跪下又給喬嵐磕了幾個響頭。
當晚,單紫萱由方小勇駕車送去廣福胡同的宅子,去陪護她姐。
時間來到正月二十七,青山村又迎來了一單大喜事。大家都說,五嘎子踩了狗屎運,先是在鎮上找了份差事,接著又得掌櫃的賞識,準備提拔他當二掌櫃,如今啊,還娶上了美嬌娘,而且啊,是鎮上秦掌櫃的閨女。
五嘎子看在人眼裡,各種風生水起,只差沒有一步登天了。
自從與秦麗麗定了親,五嘎子走路都帶著風,心情好得時不時會哼上幾句小曲兒。陳生梨嫁給胡洋那天,他也回青山村了,雖然沒人請他坐席,但他有意無意路過胡楊家,覺得特別寒磣,窮成那樣,還敢娶媳婦兒。
他沒曾表露過的內心想法是,取了秦麗麗,等過一兩年,就把陳生梨納了當小妾,然而,胡洋橫插進來,碎了他坐享齊人之美的美夢,所以他怎麽看胡洋怎麽不順眼,只是胡洋時常上山采藥,練就了一個強健的體魄,他打不過,於是憋著一口氣,要把胡洋比下去。
想著升任二掌櫃,每個月就有二兩月銀,手指縫活范點,還能揩個一兩二兩,五嘎子向放利子錢的錢爺借了十五兩銀子,為期五個月,到時候還二十兩。他把這十五兩銀子全都當成彩禮送去了秦家,他滿心以為秦家會把這銀子當成聘禮,讓秦麗麗帶回自家,而之前攢下的差不多十兩銀子全都用來辦喜宴。
十兩銀子辦喜宴,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關鍵是五嘎子請了半個青山村的人,大大三四百號人,三四十桌……
胡洋一家也在受邀的范圍,陳生梨不想去,胡洋和老胡郎中去了,回來後胡洋直奔廚房,扒拉出兩個硬邦邦的窩窩頭,往火爐裡烤熱之後三兩下啃完。
“小……相公,你這是?!”陳生梨還沒習慣叫胡洋相公,每次都想叫小胡郎中。
“沒吃飽!”
“快別氣了,當心身子。”陳生梨還以為有人給胡洋氣受,導致他沒吃飽就回來了,結果,老胡郎中推開柴門進來了,“兒媳婦,給整碗玉米面。”
胡洋連忙附和到,“我也要!”
第二天,喬嵐就從俞一筒那裡知道了昨晚五嘎子鬧的笑話。原來啊,他為了體面,每席必上四個硬菜,有雞,有鴨,有魚,還有肉,不到十兩銀子,整三四十席有四個硬菜的席面,結果可想而知……據說,昨天去坐席的賓客,沒有一個是吃飽的,一個個怨聲載道……
五嘎子一心把胡洋給比下去,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更令他心涼的是,秦家隻給秦麗麗帶了五兩嫁妝銀子,其他陪嫁,諸如家具,一張八仙桌,一張炕桌,六把椅子,還都是舊貨,但秦掌櫃說等他搬到鎮上再送一套新的,他也就不好說什麽了,他家的確是破了點,襯不起新家具,至於秦麗麗帶過來的兩個箱子,全是她自個兒的東西,大半還是衣裳,連一件像樣兒的首飾都沒有……
五嘎子可是聽說了,陳生梨嫁給胡洋的時候,頭上戴的釵子值好幾兩銀子呢(陳生梨怕引來麻煩, www.uukanshu.net 並沒有戴全套首飾),羨煞旁人,這都傳開了,紛紛說陳家人嫁閨女舍得,當然,也有人猜那其實是胡洋送的……
新婚燕爾,五嘎子勉強把這些不滿壓在心底,暗想,秦家人收了他十五兩彩禮,卻不給嫁妝,日後別怪他不念情分。
其實是五嘎子心大了,十五兩彩禮在青山村的確算是多了,但出了青山村……呵呵……
嫌棄秦麗麗沒嫁妝,沒看見那麽多小娘子隻拎著小包袱到夫家,眼瞎了不成!比如陳生梨,不過她的包袱裡,大有乾坤,喬嵐姐妹給的,陳王氏私底下給的,還有陳張氏也大方了一回……
五嘎子心裡的憤懣沒地兒發,看著秦麗麗時,也沒了以往的心馳神往,他開始著慌,畢竟他身上還背著利子錢,要是升任二掌櫃的事黃了的話,那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憤懣無法抒發,他走出家門胡亂走了一通,結果不知怎地就走到胡洋家不遠處,遠遠地看到陳生梨正在院子裡幫胡洋炮製草藥,胡洋切草藥,她再把切好的草藥拿去曬,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五嘎子看到陳生梨臉上恬靜的笑容,一時間,竟然看癡了,他從不知道她也能笑得這麽好看,以往的陳生梨,哪怕是笑,也帶著一絲愁苦,不像現在,破繭成蝶了一般。
胡洋早就看到五嘎子了,原先也沒在意,但見他一直盯著自家媳婦看,還露出那副惡心的表情,頓時心生惱火,剛要衝出去揍人,但一想到揍了他,別人不定怎麽編排自家媳婦,隻好忍下。
胡洋連哄帶騙把陳生梨牽回了屋裡:哼,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看都不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