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嵐在鴻升酒家拜別祝岐山後,又馬不停蹄地往楊家大莊子去。
祝岐山知道楊家大莊子學西岸的新農耕方式學得有模有樣,他倒是一睹為快,只是主人封啓祥不在,他也樂於給封啓祥這個面子,才沒有與喬嵐一起去,隻說等封啓祥回來,得他應允後再去。
大莊子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盡管封啓祥與自己關系還算可以,但也不是說去就去的,在來歷山縣之前,喬嵐特地找上佟管家,跟他說起自己想去楊家大莊子上看看。佟管家謹遵自家少爺的指示,讓她隨意,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
到了楊家大莊子上,在門口迎喬嵐的竟然是佟管家本人。他怕旁人接待不好喬嵐,橫豎桃莊上也沒什麽事,他過來了。
楊家大莊子,大大兩千畝土地,因喬嵐提供的秧苗有限,大半還是按照傳統的方式耕種,兩相對比之下,優劣一目了然。小麥還只是浸種促芽,比沒有浸種的小麥高寸許,最明顯的要數水稻,水稻提前大半個月育秧,而采用抽苗移栽的方式,如今的稻田,疏密均勻,整齊有序,而且長得比旁的水稻高一尺有余,更別說稻田下還有鮮活的魚兒……
莊頭廖三得知這些都是喬公子想出來的法子,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手舞足蹈地為她介紹莊子上的情況,他忘了,西岸才是提前育種和稻田養魚的根源。
喬嵐但笑不語,聽著廖三的介紹,最終,反倒是佟管家不耐地打斷他的話,讓他忙別的去。
經過比對,喬嵐發現,同是提前育種,同是稻田養魚,但這個莊子和西岸的作物長勢卻被卻不大,但前提是,這個莊子經過多年耕種,如今的田地都是良田好地,而西岸在此之前,卻只是荒地……
大莊子也種了五十畝番椒,其中一半已經長到一尺多高,另一半,卻只有兩寸,後期番椒秧苗,只能用種子補上,於是便有了這種結果。
查看番椒地時,佟管家心裡的算盤撥拉得滴答想,喬嵐說過要先種滿西岸的地,剩下的才給他們,之後,自家少爺出面,也只要拿回椒種,沒有番椒秧子,沒辦法,都種到地裡去了,總不能拔人家地頭上的吧,這回,少爺盯上人家地裡的番薯,也不知到時候喬公子能允多少過來……
“喬公子,您那番薯什麽時候出秧子,您看,我們地都翻整好,只等著您的番薯秧子過來便能種下去。”佟管家還打著算盤要與喬嵐討價還價,喬嵐卻神情古怪地看著他,好像他方才說的有多不可思議一樣。
“……”
“那個,你們就別惦記了,番薯種不夠,還不能給到你們,明年再說。”
“啊?!”佟管家驚愕,不過他在意的不是大莊子沒有番薯種,而是自家少爺知道後的反應,會不會很失望,會不會很難過,會不會很生氣,會不會暴怒……
喬嵐傍晚返回客棧,方小勇遞上一陣邀請函,是趙地主讓人送過來的。喬嵐不知道,趙地主連著惦記她兩天,不巧,一直碰不上,實在沒辦法才留了這麽一張請帖,說明日趙府吃烤全羊,請她過府嘗鮮。
“烤全羊?!倒不是不能去一下。”喬嵐本打算明日陪陳月牙逛一圈歷山縣便打道回府,不過既然趙地主如此熱情地邀約,她自然要赴約的,冤家宜解不宜結,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陳月牙這兩天走了不少地方,也買了不少東西,開始只是撿便宜的買,不過經過林嬤嬤和單紅萱不著痕跡的教化下,才明白,東西不在於多而在於精的道理,這慢慢才改掉貪便宜的習慣,往符合她身份的地方去買東西。
喬嵐回來後,她把今日買的東西一一擺出來,相比於昨日的零嘴、頭花、布匹、果蔬之類的物件,今日她買了鬱金香耳釘、步搖和三本話本,花了不少銀子,但步搖是給梁毛花的,話本是給喬嵐的,只有耳釘是她自己的。
“喲,有進步了!”喬嵐不怕陳月牙花錢,只怕她改不掉小家子氣,如今又沒讓她數著銅板過日子,貪那些個便宜作甚,按照後世的理論,女娃兒要富養,“你又知道三哥喜歡看話本?”
陳月牙聽完,眼前一亮,“我就知道三哥喜歡牙兒送的書!這三本字最多,你慢慢看。不過,話本是什麽?!”
“……”喬嵐突然想扶額,不得已,隻好轉移話題,“你就隻給自己買了一雙耳釘?!不成不成,回頭多買點自己喜歡的物件。”
“好!”陳月牙從善如流,她把東西放下,坐到喬嵐跟前,一本正經地說,“三哥,你說我買間鋪子好不好?”
“嗯?!”喬嵐愕然,不知道陳月牙何以會有這樣的念頭出來,“為何突然想到買鋪子?”陳月牙能有這樣的見識,說明她很有想法,但是太突然了,怕只怕是別人慫恿的。
“因為……”陳月牙一邊對手指一邊說,“好東西都貴,總不能坐吃山空。買了鋪子,租出去能收租金,自己做買賣還能錢生錢……”
“誰告訴你做買賣就能錢生錢,經營不善,關門大吉的可不在少數。”喬嵐一點也不想打擊陳月牙的積極性,不過醜話必須說在前頭。陳月牙也嚇住了,“啊?!可陳生富說穩賺不賠……”
“陳生富?!他什麽時候找上你,還說這樣的話。”該死,我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
“沒見沒見!”陳月牙察覺喬嵐的火氣,連忙搖頭擺手,“以前在陳家,他問老妖婆要銀子開鋪子,就是那樣說的。”
喬嵐的火氣蹭地一下煙消雲散,見陳月牙貌似嚇住了,她才懊惱方才反應過了度,“是三哥不好,沒問清楚就胡亂生氣。”
知道自家姐姐都是為了自己好,陳月牙又怎麽會介意呢,只是她也不敢再起買鋪子的念頭。喬嵐這邊卻主動提提,“陳生華說的對也不對,買了鋪子,既能租出去受租金,也能自己做買賣,不過天底下沒有穩賺不怕的買賣……”她給陳月牙普及了一些做買賣的知識,然後才拍板,“銀子留著也不能生錢,還真得賣些田地再買幾間鋪子,日後你出嫁,有田有地有銀子,任誰都得高看你一眼。只是,好的田地鋪子,不是想買就能買,我會留意……”
陳月牙自喬嵐說道“出嫁”二字,已經面紅耳赤,後面的話,已經入不到她的耳中,“三哥,你說什麽的,不理你了。”
小姑娘害羞得一溜煙跑出去,喬嵐大笑不已。
隔天,喬嵐還想捎帶上陳月牙去趙家吃烤全羊,可惜小姑娘對趙家全然沒有好印象,不肯去,她只要自己去了。
趙家有個大花園,花園中間有個小湖泊,順著遊廊可以抵達湖中央的水上涼亭。湖泊種著荷花,有不少小荷才露尖尖角,還有一些葉子已經伸展開來,只是,還不繁盛。如此景象,再過兩三個月,此處必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坐在涼亭裡,是何等的愜意。
得虧還沒到盛景的時候,否則喬嵐的心就被這塘荷花收服了,饒是如此,她也忍不住誇讚幾句,令趙地主更加歡喜。
烤全羊設在湖泊邊上,坐在涼亭裡,可以欣賞到烤全羊的全過程,又不至於被煙熏火燎。
說是嘗鮮,但烤全羊不過是趙地主邀請喬嵐的一個由頭,撇開一開始惦記西岸時,他的態度有點強硬,之後面對喬嵐,他都刻意將自己的姿態放低,除了看好喬嵐這個人,更多的是他信了汪半仙的卜卦,喬家這一脈要起了,而且非富即貴。
趙地主以茶代酒,為前日沒有招待好陳月牙略表歉意,喬嵐接了,隨後兩方又說起農田水利,一時間,氣氛大好。
喬嵐承他的情,酒足飯飽之後,與趙地主一起到他歷山縣周邊的地去看看。家裡的田地九成多已經佃出去,剩下的一成自己鼓搗。他在歷山縣旁邊還有幾百畝交由長工耕種,從唐文強那裡買到的番椒便種在那裡。按照以往的經驗,只是將番椒播種到地裡,種了好幾畝。
趙地主覺得自己的番椒長得挺好的,卻不知看在喬嵐眼裡,還真不怎地,與西岸的番椒相比,根本不夠看,只是有時候實話不能實說。
對趙地主的番椒予以肯定後,喬嵐才把番椒的最佳間距告訴他,建議他把長得密實的番椒抽拔出來補種到疏散的地方去。趙地主欣然接受,當即安排長工去間苗。
可能覺得彼此之間關系近了,趙地主仿若無意地提起去西岸看看西岸的番椒,卻被喬嵐故弄玄虛給敷衍過去了,知道喬嵐不願,他也沒再提。
喬嵐本意是在歷山縣待三天,只是當他們收拾好東西,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柳土發追風逐電一般跑過來,那架勢,好似要抓逃犯一樣。
“哎喲,可跑死我了。”
“柳大人,瞧你這風風火火的,救人還是救火呢?需要幫手不?”喬嵐知道他是衝著自己來的,不過這家夥,總是惦記著自家的水煮魚片,便忍不住調侃他幾句。
“要要要,哈呼,哈呼,先讓我喘會兒。”柳土發喘氣的過程中,他的幾個部下才哼哧哼哧地到位。
祝岐山有請,喬嵐無奈地看著已經整裝待發的馬車,隻好讓陳月牙先回去,自己帶著葉飛天和單紅萱往縣衙去。縣令大人找喬嵐的確有正經事。喬嵐昨天才說要買地,回頭祝岐山就讓季主簿整理,待售的良田好地早已記錄在案,無需再整理,要整理的是,合適開墾的荒地。
季主簿才把冊子上呈,祝岐山便趁熱打鐵,讓柳土發把喬嵐叫到縣衙。
民間出售土地,大部分是私底下進行,還有就是放到牙行,而縣衙出售的田地,都是從犯事的主手裡沒收回來的。翻完第一本冊子,不是很多,且多數是小片的土地。
喬嵐不想買零星的土地,要買就買大的,好不容易翻到一片山地,一千畝,只是位置有點偏遠。“這片山地是?”
季主簿作為做了解這些土地的人,正要開口介紹那片山地,被祝岐山冷冷一瞥,隻好老老實實的畏縮到一旁,“這山地,很寬敞,往年出產也可以……”
祝岐山賣瓜自賣自誇,說了不少那片山地的好話,許是他說的太好了,許是季主簿欲言又止的態度,喬嵐不由地警惕起來,總覺得其中有貓膩,“這地這麽好,沒有一點缺憾?”
“額……”祝岐山沒有再說話,讓季主簿說,後者一向耿直,覺得上峰如何坑人不好,於是小聲說,“下雨,易滑坡……”
“咳!!!”祝岐山猛烈一咳,把季主簿嚇得不敢再吭聲,他才笑對喬嵐,“不嚴重,再說,歷山縣雨水天不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祝岐山想坑人,這有多傻才會上他的當,只是……正因為他的態度過於明顯,喬嵐反而覺得奇怪,不過保險起見,加上山長水遠,不好打理,這塊地還是不考慮了吧。
看到喬嵐翻過頁,祝岐山面上滿是“可惜了”的神情,隨後端起茶杯,掩飾他微微上揚的嘴角。下雨天,那塊地的確會滑坡,但是不嚴重,真的不嚴重,他說的可都是真話,一點兒沒坑人……
除了那片一千畝的山地,其他最大的不過三百畝,不是喬嵐想要的。祝岐山表示惋惜,並毫不介意地放馬後炮,“喬小兄弟,開春之前,倒是還有別的,不過黃家,趙家等幾個大戶,都趁著開春買下不少地。要是知道你有意,我就先緊著你了。”
“無妨,買田置地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小生再等等便是。”
“別急,這兒還有一個一些,也許你有興趣。”
祝岐山示意季主簿收起冊子,又呈上另一本嶄新的冊子,這就是新鮮出爐出來的歷山縣合適墾荒的土地冊子,瞧瞧這嶄新的紙張,還沒乾透的墨跡,就知道有多新了。
喬嵐接過冊子翻開來,發現冊子裡記載的土地,除了位置和寬廣度,其他信息一概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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