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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羨當年萬戶侯》第四章 回京
  聞得雞鳴聲,攆日東方來。

  日月如跳丸,薄霧斥摧寒。

  城門外,官道之上,一白衣男子策馬而行。正是剛辭別了父親的宋秋來,十年時間,磨去鋒芒,一身傲骨,今朝回京!

  城門剛開,官道上人稀少,初次獨自出行,不熟其他路徑,隻好走官道向京城行去。

  宋秋來不疾不徐騎著一匹棗紅馬在官道上行著,日間熱時便找片樹蔭歇息歇息,餓了便吃些隨身帶的乾糧,夜間便找個客棧住下,五更便起也算晝行夜馳,到了京城已是半個月後,這日立冬,地始凍,土氣凝寒。晉國天氣開始轉冷,宋秋來已披上狐裘。

  趕到京城城門時,這日已近黃昏。斜陽相照城牆,一團巨影相迎。城牆的一邊是好似發著光的巍峨皇城,一邊是好似發著光的萬裡官道,兩者間有城牆連著,還有那團巨影。有光必有影,光與光之間必有暗影連著,就如同世事,光鮮亮麗之間必隱藏著最見不得光的地方。

  城門外駕車,騎馬,步行出入者絡絡不絕。人群熙熙,孤雁長鳴,宋秋來覺得有些迷茫,別了十年的皇城,就佇立在眼前,卻不是他心中那個皇城。他心中的皇城,還不知那條皇城外的官道在哪裡,踏不出一步。最可悲是他本以為有宏圖大略無處施展,只欠東風便能乘風上高台,可眼前皇城卻告訴他並非如此,望了半晌,呆呆牽馬踏入城中。

  就在他踏入皇城那一刻,風雲攪動,黃沙漫天。

  宋秋來找了家客棧安頓了下來,安放好行囊,喚小二上了酒,端起酒杯方才發現,五指竟有些凍的發僵,愣了愣,習慣性向前舉杯,發現桌上並無人與他共飲,苦笑竟笑出了聲,大口飲盡,這時他才發現,酒這東西原來這麽辣。

  俗話說酒是越喝越暖,宋秋來看著陸陸續續滿盈的大堂,隻覺一杯接一杯越喝越寒,不知不覺皎月已換下了夕陽。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略有醉意的宋秋來依舊舉杯向前,似與人共飲。此時,故人不在眼前,卻在心中。

  有時孤獨也是一種境界,有些路也注定形單影隻,宋秋來便是如此。

  就在宋秋來默念“樽裡有美酒,何時逢故人”時,抬頭窺向四周,才發覺周圍客人散去不少,見有一老者同樣獨坐飲酒,不知何時而來。

  宋秋來提起酒壺,端杯坐在了老者對面,雙手一拱,微笑道:“相遇即故人,可否略賞顏面陪小生喝了此杯?”

  老者一言不發,隻是看著桌上的酒壺,未看他一眼。

  宋秋來見老者未回話,倒也未理會老者,自行喝下。

  宋秋來略有三五杯酒下肚時,老者目光由酒壺轉向宋秋來,一字一字,字字有力,緩緩道:“相遇不相識,怎是故人?”

  宋秋來笑了笑,笑中有了些暖意,一點不在意老者剛才未搭理他,依舊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即故人。”可能這時有人陪他說一句,也是欣慰的。

  老者又是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相逢何必曾相識?”

  宋秋來不加思索答到:“相遇便相識,即已相遇怎能不相識?”

  老者沒再沉默,滿是褶子的臉上終於見了笑,端起酒杯道:“你這後生倒是有趣。”

  宋秋來見此,忙端起酒杯與老者一碰,便哈哈大笑,隨即道:“小生宋秋來,敢問老人家姓名?”

  老者微笑著打量宋秋來,未回答,隨後一語驚人,道:“小子,家父可是宋寰?”

  宋秋來臉上略一抽搐,

瞬間嚴肅了幾分,趕忙答到:“宋寰正是家父,老先生可是認識?”稱呼也便從老人家變為了老先生。  老者放下手中筷子,搖了搖頭道:“隻是有一劣徒在你父親門下做事而已,不足提。”

  宋秋來深知父親雖已隱退朝堂可手下卻無閑人,正襟危坐貢聲道:“您那徒弟名喚什麽,我該是識得的。”老者複道:“劣徒而已,不足提。”

  宋秋來又問道:“那老先生怎麽稱呼?”老者又是沒回答,反問道:“為何離家萬裡來京受這等冤枉罪?”

  宋秋來隻好苦笑一聲,眼中萬丈光芒,一句一頓答到:“心中有鯤鵬,怎敢比燕雀。我有鴻鵠志,不羨當年萬戶侯!”

  宋秋本等著老者回話,可老者竟起身便走,點了點頭,隻道了聲:“宋家小輩果真不凡,孺子可教也。”留下宋秋來一頭霧水,不知老者何意。

  待老者已出了門,宋秋來才反應過來,忙追出門外,第三次問到老者姓名:“老先生怎麽稱呼?何時才再能相見?”

  老者漸行漸遠,悠悠一聲傳來:“老了,叫什麽反而忘了。隻記得別人喚老夫盤子,有緣,自然再見。”

  盤子,盤子?略帶不堪的稱呼反而令宋秋來笑不起來,他沒聽過這名,但知道稱呼能帶子字的,哪有凡人?都是遙不可及的老神仙。

  搖了搖頭再回桌上,宋秋來也沒心思喝酒,回房便睡了,一覺醒來已近正午,卻不知該幹什麽,隻好出了客棧四處轉轉,商賈小販絡繹不絕,熱鬧非凡。

  一陣如密雨落下般的馬蹄聲傳來,五人飛馳而過,腰懸金牌,赫然兩個大字“禦駕”,竟是禦林禁軍,晉帝麾下護衛。

  宋秋來聞聲而隨,禦林禁軍竟到了告示榜前,打頭那人一撐馬鞍輕身跳下馬來,竟是英姿颯爽少年模樣,朗目星眉,眸中有神,身披重甲,威風堂堂一絲不遜各大將軍之風。其余四人手持晉字皇旗,立於榜左右兩側,一動不動,生人不敢靠近。

  待榜貼好,人群中的宋秋來定睛一瞧,榜文上述,竟是重金只求一段評述,求五十年前,宋家鐵騎的金戈鐵馬。如若這都不知,怎做宋家兒郎?未等禁軍上馬,便一把撕下榜文。

  那禁軍年輕男子見宋秋來如此年紀,一副書生模樣,便厲聲喝道:“大膽!皇榜豈是隨意接的!”

  宋秋來不以為然,報以淺笑,語氣在別人聽來略顯自負,穩聲道:“軍爺,我若不能接恐怕還無人能接。”

  禁軍年輕男子聽後眼中盡是不悅,闊劍脫鞘而出直指宋秋來,肅殺之氣油然而生,聲音中氣十足,怒道:“放肆!竟敢口出狂言!金鼓齊鳴,肉薄骨並,戰場悲戚豈是你能這等小儒生能評說的!你且先說上三分,若我覺得有半毫差錯,定讓你血染榜前!”

  本還平和的宋秋來被一語激怒,直視那男子,毫不怯懦,針芒相對,冷笑鏗鏘怒道:“五十年前,齊國進攻朗州,朗州受難。宋家在千裡外的洛州,本可不管不顧,卻有感於國難當頭,不為功名,不為錢財,隻為保家衛國,宋老將軍那年三十三歲!攜宋家五百四十一人,以寡敵眾,於洛州盡屠齊國三千援兵,兵戈相對,宋家九十余名英魂祭天。未等入土安葬,誰曾想齊國又有兩千人趕到,本可避開,又怕朗州受難,再番廝殺,宋家兒郎轉眼間便又折二百余人,這二百余人盡是擋在族弟身前的年長者,橫臥家門,僅剩百余人哪個不是紅著眼浴血中搏殺?血仇就在眼前,豈能退一步?等齊國只剩幾百人逃走時,槍戟都不知折了多少杆,宋老將軍手就在那一戰持刀過久挫了筋,四根手指一直直不起來。宋家四百人用血換後世鐵騎護晉國河山!這些你可知道!”宋秋來沒有用詞去渲染那種悲壯,但盡述了那段血淚史。

  本是豔陽高照的天,眾人隻覺多了幾分寒意,四百人換後世鐵騎北疆太平,何等壯舉!

  那禁軍男子右手還提著劍,但從握著的劍柄到劍尖都抖了起來。左手握緊拳頭,劍拔弩張。

  可禁軍男子目光再落在宋秋來時,眼中含淚,卻笑了起來,帶著沙啞的聲音有些期盼的道:“兄弟可是宋秋來?”五歲時宋老將軍抱起他時用的便是左手,右手隻是輕扶著,印象頗深。

  這一言猶如雷霆霹靂乍驚,先驚不是宋秋來,是旁聽的眾人。宋秋來?十年前那個掌管宋家鐵騎大權,位極人臣權勢滔天的宋寰之子?那個八歲便已在朝堂中吟出“心中已識瓊霄物,紅塵本是化龍台”的宋秋來?

  宋秋來心中一顫,看著禁軍青年的臉龐,愕然許久,依舊怒目圓睜,聲音卻柔了幾分,道:“正是宋秋來,有何賜教!”

  那眾人以為本該刺出的劍,隻聽一聲脆響,落於地上,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之後又逢君。

  客棧,正午。

  “秋來,你幾時回京?也不知乎一聲。”一男子略有埋怨之意斥道,年輕的臉龐卻沒有青澀,筆直而坐,正是那換上了便服的禁軍青年。

  宋秋來有些埋著頭,顯得格外落寞,與那時榜前意氣風發竟如兩人,吭聲道:“小將,實在沒臉見你們。”

  那青年聽言眼睛一圓,把腰中配劍往桌子上猛地一拍,酒杯晃動,飛濺出幾滴酒。稍有怒聲道:“鐵騎還在北疆,現在雖不姓宋,但有朝一日你若去時,各營都統哪個敢不萬裡相迎!若敢,我崔佳文率禦林禁軍,百萬裡奔北疆,定殺各營都統!”

  崔佳文,名字倒有幾分書生氣,可卻為武將。君子居左,兵者貴右,家中起此名寓意:佳兵不祥,應以文治世。家裡皆是文官,崇文貶武,不準他修習武事。偏偏他幼時便不喜那經略書中之事,與宋秋來等幾個孩童一同玩耍時便被戲稱作崔小將。終究,十六歲擅自罷學私逃離家,參入虎袍軍,哽咽南疆。家中幾番去軍中讓他回家,奈何他也算天賦異稟,邊境紛亂屢立軍功,自然無勞而歸。再後來,家裡上書,被迫無奈被晉帝調回禦林禁軍,那年,僅大宋秋來兩歲,年僅二十,已成禦林禁軍龍營首騎都統。

  宋秋來面露苦澀,少抿一口酒,帶有自嘲苦笑道:“養尊處優了十年,我還不配他們萬裡相迎。”

  崔佳文由怒轉笑,自然是明白宋秋來的心思,樂著道:“宋叔自然明白事理,十年該有他的用意,現在你不也回京了麽?”

  宋秋來直接飲下杯中酒,反問,又似在自問道:“真的回京了麽?”

  崔佳文眸子一閃,提起宋秋來撕下的皇榜一敲,注視著宋秋來,緩緩道:“這不便回來了!”

  宋秋來手中又滿上的酒杯一顫, 隨即愁眉舒展,舒了一口氣,喃喃答道:“京城,我宋秋來,終於回來了。”這一刻,一向有淚不輕彈的宋秋來鼻子有些酸。

  就在不遠處,一茶館內。

  有一藍色玄衣俊美男子,似不食人間煙火,不似凡人,輕敲著茶桌閉目養神,靜靜聽著說書先生所講。這等超凡脫俗的氣派連見人無數的說書先生都從未見過,以往倒見到裝作高人模樣的,他都嗤鼻一笑,不予理會。但今日算是見到真的高人了,書說的都頓挫有致,比往時更精彩了幾分。

  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這時正說到:“青史幾行名姓,北疆無數荒丘。宋家黃金甲,太平把官休!”那青衣男子把眼一睜,眼中如瀚海星辰,正是宋寰麾下,天下第一神算鼎銘!

  待說書先生最後說到“宋家公子回京師,試看風起雲湧入誰家”時,鼎銘離座,出門上了一輛貂裘為簾,檀木為車身的雍華馬車,伴著墨色寶馬一聲長嘶而去。

  隨後,老者竟收到一錠黃金,他何曾收過這等重的賞金!慌忙問帶來賞金那人是何人所賜,說來日定當上門拜謝。帶來賞金那人隻帶話讓他多活些年月,等幾年好好講一番宋家公子的故事。就為了這一句話,本可領了賞金便衣錦還鄉的說書老先生,為了這一句“多活幾年”,等了快十年終於完整講出那段已經塵埃落定的故事,自覺是自己一生說的最痛快的一次,說罷一拍驚堂木叫了聲痛快便倒在了說書台上,與世長辭,又有一錠黃金送入家中,若他知曉定會含笑九泉。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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