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聽元熙說要對付蘭成傑,便主動請纓去把李霖接回來。元熙望著滿院北風卷積,便知他路上不好走,揉揉眉心,抬眼望著他:“李霖在哪兒?”
六爺憨厚的笑了笑,撓撓頭:“歸雲州。”
元熙差點一口唾沫嗆死,歸,歸雲州?元熙愣了愣,耳畔仿佛響起了孤寂的駝鈴聲,或是那高入天際的信天遊的曲調。
元熙扁扁嘴:“你們還敢選個再遠點兒的地方嗎?幹嘛不直接送去西域大雪山凍起來?”
六爺聳聳肩:“解凍不方便。”
他們兄弟兩個是不是瘋了,竟然把李霖弄得那麽遠,況且,歸雲州曾經又是四爺蕭容澄的底盤,這不是執意把肥羊往老虎嘴巴裡送嗎?
元熙無奈的搖搖頭:“好吧,反正也沒別的辦法了。祝你西天取經一路順暢。”
“要不要再給你帶幾卷兒佛經什麽的?”
容潤說完這句欠揍的話後,就被元熙跟鍾媽媽手腳並用的打出了太子府。身後大門哐啷一聲關住,容潤轉過身想砸門,但手停在半空猶豫了片刻。
“不就是歸雲州嘛,幹嘛這麽凶?”容潤仔細的扯扯揉皺的衣裳,跨上拴在門外的黑馬,拍了拍:“追風,明兒我帶你去歸雲州怎麽樣?”
追風馬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支棱著耳朵,竟然往地上一趟,放挺兒了?!容潤翻了個身,從地上爬起來,拍淨滿身的雪和塵土,指著追風道:“你這是什麽臭脾氣?!”
追風蹬蹬腿兒,瞪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他。
“起來起來!”容潤扯了扯韁繩,可追風偏偏就是一動不動。氣的他沒法,索性把韁繩一甩:“好了好了,不帶你去就是。”
話音未落,追風一骨碌站了起來,馬蹄子輕快的叩在地上,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六爺瞪著眼,看起來這歸雲州是有點兒遠,連馬都耍賴不肯去。
不就是兩千多裡路麽?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堂堂一個王爺都沒說嬌氣不去呢。六爺跨上馬,夾著馬肚子:“走了,回府。”
鍾媽媽趴在門縫兒上看著這一幕,憋笑差點憋出內傷。
小廚房新來的廚子石玉水把風乾的玫瑰花瓣兒磨成碎末兒,摻在紅豆沙餡兒裡,蒸了糯米皮兒的小餅子。今天是他進府的第一天,從宮裡出來不容易,不光要請皇上示下,還有上下打點。好容易出了府,卻發現太子妃的孩子已經掉了。
石玉水心裡正犯嘀咕,自己出宮不就是因為太子爺要他給懷孕的太子妃做膳食的嗎?這會兒太子妃已經小產了,看見自己,會不會生氣?他想讓小廚房裡的其他人幫著把點心送上去,可卻沒人願意幫他。
上次他的出現讓太子爺把整個小廚房裡的人都罵了一通,說這麽多的廚子還不如一個石玉水又本事。現在小廚房裡的人知道他今天有個坎兒,都杵在一旁,等著看他的笑話。
石玉水實在沒了辦法,又不能不去送點心。端著小碟子,硬著頭皮往太子妃的院中去。進門先跪著,這是多年宮廷的生活總結出來的生存經驗。
鍾媽媽接過他手中的碟子,看著晶瑩剔透的小餅子,鍾媽媽笑道:“娘娘,您看,這點心做的多巧啊!”
元熙低頭瞥了一眼,是挺巧的,上次看到這麽精致的點心,還是在上閣。元熙用筷子夾了一塊,送進口中。甜而不膩,入口即化。這糯米皮兒是沒有甜味的,但是很勁道,正好中和了紅豆沙的甜膩。玫瑰花的碎末一來替醜陋的一團兒豆沙餡加了一筆點綴,而來又讓點心多了一股花香。
“味道不錯,倒讓我想起了上次做魚面的那個石玉水。”
鍾媽媽低頭看了石玉水一眼,變了臉色:“娘娘,正是石玉水。”
“哦?”元熙放下筷子,望著石玉水:“你什麽時候進府的?”
“回主子話。今,今天。”石玉水低著頭,差點兒嚇斃了氣。
“你好像很害怕啊?”元熙凝視了他一會兒。
“沒,沒有,小人不怕。”石玉水的抬起頭,勉強擠出一個笑臉。這擠出來的笑能好看嗎?把好好一張臉,擠得像個踩扁的柿子。
鍾媽媽噗嗤一笑,元熙也想笑,但好面子忍住了,夾起一塊小餅子遞給鍾媽媽道:“你嘗嘗。”
鍾媽媽吃過以後連連點頭:“娘娘,我覺得不比上閣的差。”
元熙倒是正想開個分店呢,劉天寶成日跟著盧盛林學本事,這些天也能學出個門道了。俗話說民以食為天,老百姓離開什麽都可以,就是離不開吃。從前只是做古董生意,雖然一筆能賺千八百兩,但那不過是從一個人身上賺銀子。
要是能把上閣開得到處都是,豈不能從更多的人身上賺錢?前些日子盧盛林用菜蔬的邊角料做的包子大賣了一場,賺得盆滿缽盈。這說明,積少還是能成多的。石玉水是宮裡出來的禦廚,要是讓石玉水去做掌廚,那這家店應算是仿膳了。
元熙心裡的如意算盤正敲得劈裡啪啦響,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嬌俏的笑聲。
元熙一抬頭,一個小丫頭正在衛元嘉面前左攔右攔的。衛元嘉正扭著腰肢往裡面走,嫌小丫頭礙眼,一把將她推倒一旁。
小丫頭委屈不迭:“娘娘,奴婢攔了,沒攔住。”
“她來幹什麽?”鍾媽媽悄然嘀咕了一聲。
元熙擺擺手,叫小丫頭先下去,冷笑道:“姐姐這是什麽規矩?堂堂太子府,你說闖就闖的嗎?”
“闖?”衛元嘉嗤笑一聲:“我可沒闖,三妹,姐姐我不過是來看看你,順便來看看你的如意算盤。”
衛元嘉看啦元熙一眼,忍不住翻出了眼白。也不知道和親王到底對她是個什麽意思,好麽樣的,非叫自己來給她送信,什麽話不能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非得寫在信上。還美其名曰——試探。元嘉哼了一聲,試探試探,試探個屁,分明是一心想著他的心上人,卻悶騷得不敢來看。
元熙沒話跟她說,只是看看望著石玉水,微微一扭頭。石玉水會意,這是要自己先退下啊?誰料想,石玉水起身剛一轉頭,就被衛元嘉給按住了肩膀。
元嘉一手按著石玉水,一手從盤子裡捏起一塊點心,笑道:“喲,這是誰的手藝,把點心做的跟豬皮凍子似的。”
元嘉倒真沒把自己當外人,拿起點心就吃。鍾媽媽白了一眼,她倒不怕這裡面有毒。
“我呸!”衛元嘉嚼了一會兒,把口中點心一口噴了出來。元熙一躲,慌忙站起來。
“這是你做的?”元嘉望著石玉水:“真難吃,跟蠟燭似的。”
“姐姐還吃過蠟燭啊?當真是好胃口。”元熙諷刺道。
衛元嘉哼了一聲:“三妹,不是我說你,如今你選人的水平可是越來越低了。先是那個背主求榮的盧盛林,後是這個歪瓜裂棗的廚子,哼,真是饑不擇食。”
鍾媽媽有些懷疑,衛元嘉很少來太子府,今天來這兒,怕不知是單單來諷刺元熙幾句吧?方才她說如意算盤什麽的,怕是來聽牆根兒的吧?鍾媽媽扯扯元熙的衣袖,低聲道:“娘娘,小心說話。”
元熙自然知道衛元嘉來者不善,便冷然望著她:“姐姐進來到底來做什麽,不如說出來,也好叫妹妹有個準備。”
衛元嘉一手推來石玉水,做到桌邊,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箋:“喏,王爺叫我給你的。”
鍾媽媽接過信箋,卻發現那信的開口早就被撕開了。鍾媽媽愕然望著元熙,元熙審度了衛元嘉一陣。元嘉扁扁嘴:“我撕的,和親王是我男人,我看他一封信怎麽了?不然我怎麽知道你們倆會不會暗通款曲。”
元熙冷然一笑:“這個姐姐大可不必懷疑,妹妹我還不至於饑不擇食。”
衛元嘉臉上肌肉一抽,這是明目張膽的說他男人質量不好嗎?
元熙將信匆匆掃了一圈兒,又丟在衛元嘉懷裡。元嘉抓起信箋:“你這是什麽意思?”
“看完了。”元熙傲然望著她。
“然後呢?”元嘉愣了,看完就完了,也不給個回話嗎?
“什麽然後?”元熙莫名其妙。
“王爺的意思說的一清二楚,同意與否,都得給個話吧?”
元熙嗤笑起來,望著鍾媽媽:“你聽到了嗎?他們還想要回話。哈哈哈。”元熙轉頭望著衛元嘉,忍住笑意:“回去告訴你們和親王,禮郡王私娶蘭玉的事皇上自有聖裁,你們違抗聖命,千萬別扯上我。”
衛元嘉騰地站了起來:“衛元熙,你可看清楚,那叫一萬兩黃金!就叫你給四爺求個情,很難嗎?”
元熙鄭重其事的望著她:“求個情?求情不得先有個人情在嗎?咱們之間,除了仇恨還有什麽?和親王未免太天真了,一萬兩黃金就想收買我?以為我沒見過錢嗎?”
“你當真不答應?”衛元嘉橫了她一眼。
“不答應,”元熙一字一句的說道:“實話告訴你,你們應該慶幸我懶得管這宗破事,不然就是十個禮郡王也參他個體無完膚。”
元嘉眉梢一挑,這麽說,她沒打算插手蘭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