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紙上寫寫畫畫後，終於厘定了菜單，扔個王太監，讓他在三天后一早就把所需要的材料都送到澄心堂的小廚房來。

王太監接過來一看，頓時皺了皺眉頭，隨即諂笑道:“六郎，小的看著單子上的食材，倒是以豬肉為多啊?”

“是啊”李煜不以為然的回了一句。

“這?”

“最美不過豬肉香，識得唔識得啊?”說完他自己也樂了，這是前世網絡用語，王太監自然是不曉得的。

“六郎，這，這豬肉不是不能吃，只是現下還是以羊為貴，不如換成羊肉，禦膳房對羊肉烹製也有心得，到那日讓最好的廚子來伺候就是了。”

李煜不說話，只是戲謔的看著王太監，後者也知道自己手下搞出的過不少黑暗料理，只是訥訥不言。

“三日後，本王親自掌杓，你再帶上幾個得力手下，來旁觀便是，讓爾曉得何謂能者無所不能！”李煜說完，渾身一抖，散出無盡王八之氣。

果然，王太監納頭便拜:“六郎，使不得，使不得，這可是賤役，子曰君子遠庖廚！何況，何況……”。

他想說的是雖然禦膳房做飯難吃，但好歹吃不死人，而且一眾王子公主都白白胖胖，可見良藥苦口，你皇子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終日是風花雪月，忽然間下廚房，那弄出的東西沒準會讓人拉肚子的。

當然一個廚子頭兒下意識把自己做出的菜和藥品做比較，可見其自我認知還是相當準確的。

也難怪，太醫院的藥方和光祿寺的茶湯向來都是並論的。

“少羅嗦，賣力準備著！到時候來看著便是！”

“噢?！……噢噢噢，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王太監磕頭謝恩後出門而去。

邊走邊對隨行的小太監道:“考考你，今天咱最後連說小的明白，兔崽子你可明白是何意?”

那小太監撓撓頭，滿臉不解:“王領班，就別賣關子了，小的書都沒讀過，哪兒懂這個，行行好就當點撥小的吧。”

“兔崽子沒讀書，嘴巴倒甜。告訴你，這就是我們當下人的要揣摩的地方，六郎仁厚聰明是不假，但也才十三歲啊，所慮必有不全之處，覺得能者無所不能。”

“可做菜哪兒這麽方便，禦膳房裡這些個，也都是多年歷練出來的，六郎錦衣玉食怎麽懂這個。可他要面子啊，必須是親自動手，但又怕到時候弄不好。所以就讓咱帶著一眾大廚在旁邊看著，隨時接手，端上去就說是安定王親手所製。”

“可菜是咱們做的啊?”小太監木頭木腦的問道

“笨，到時候咱把材料洗乾淨，切好，讓安定王捧著讓鍋裡一放，隨後就是咱的事情，如此一來，你敢說這菜不是安定王親手所製?”王太監恨鐵不成鋼的跺腳。

“虧得咱在禦膳房裡給你們頂著，否則就你們這些塊木頭，真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真，真厲害，王領班果然是乾大事的料！”

“要不是咱當日第一個跪下磕頭，你們這些個早就被罰去浣衣局了！”

“王頭兒，當日你褲襠下那一灘，咱可都沒看到……”

“兔崽子，回去就罰你挑三天水……”

……

史虛白離開茶樓後，覺得酒也醒的差不多了，隨又摸進西市一家食嗣中，兩壺金陵春下肚，覺得腦袋發蒙，腳下發飄，這才安步當車往城南的自家宅子而去。

推開破敗的院門，從北邊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老仆上前道:“老爺，韓大人來了，正在書房裡等著呢?”

“哦?”史虛白加快腳步。

推開門直接道“對不住讓叔言久候了。

”“哪裡話，我也剛到不久，聽說畏名兄今日在茶樓裡威風八面，嚇得一位皇子連連告饒。”韓熙載捋著一捧美髯道。

“你這廝，倒是在此時消遣於我！”史虛白不以為意，自己往羅漢榻上一坐。

老仆送上茶水。

“畏名兄今日所行可有收獲?”

“倒是平易近人，有古之賢良風貌”

“那畏名兄打算?”

“這位大王倒是好脾氣，說三日後在澄心堂設宴招待老夫”

“噢?如此說來，倒是禮貌得體啊”

“豈止，說是到那日親自下廚操持，哎，小小年紀卻也學得如此虛偽，硬要學那吳起吮癰的做派，到時候捧著菜往鍋裡一放，之後便是禦膳房人接手，對外號稱乃是他自己所為，嘖嘖。”

“那你還去?”韓熙載揶揄道

“嗯?”史虛白眉毛一挑“你這廝，挑唆我去的是你， 現下又來說風涼話。”

話不怎麽客氣，但神態放松，眉宇間還隱含笑意。

韓熙載笑道:“你個老貨，何時能看得開些?”

“說說罷了，此子童稚之年就能如此行事，想來也非常人，重瞳異相，大概更是天意。總之，三日後不管如何，老夫總歸是要納頭便拜的。這也是給叔言你生條後路。”

“既然畏名兄明白，那是最好。不過，我勸你出山可並非為這後路，只是覺得叔言你一身才學，僅僅因為惡了宋齊丘而被無法貨於帝王家，實在是可惜。”

“宋齊丘……哎，其實我何必去找這位大王呢，直接去聖人哪兒不是更好”史虛白嘴裡咕噥著。

韓熙載並不答話，只是笑笑看著他。

史虛白無奈:“你接我兩句話又如何，順著我說說那又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

……

第三日，中午時分，史虛白按時來到澄心堂。

李煜在一處偏殿請他稍待片刻，又請了潘誠厚出來作陪。

自己往外走去，邊走邊道:“今日定要讓，史處士嘗嘗好的了，聽聞史家原本是山/東鍾鳴鼎食之家，只是仆要誇口一句，今日宴席乃四菜一湯，並不豐盛，但勝在新奇，所有菜式皆為仆新創，若有一道是老菜，史處士隻管匹夫一怒好了！”

史虛白心裡好笑，連忙阻攔。

李煜也不多話，直接讓他品茶等候便是，自己三兩步便往廚房而去。

到了廚房，先脫掉身上的錦袍，換上一襲細麻布袍子。

又洗乾淨手，此刻王太監已經是滿臉癡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