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況發展果然如前些時日所料，無兵馬駐扎的祁鎮迅速被突厥勢力佔領，眼看著戰火就要燒到皇城腳下了，在這康景衰弱之際，怕是也隻有帝都的街道上還能如往常一般出市賣貨交易。

　　街道上的積雪被清掃致道路兩旁，各種擺小攤賣東西的店鋪紛紛開張抓緊時間營業，少有的陽光灑落在街道上，走在穿梭的人群中就好似忘卻了分崩離析的州郡暫時回歸了安穩的年代一般。

　　“我不是很能分的清你們。”

　　在這條主官道兩側的房頂上坐著一對頗為怪異的組合，一個背挎長劍，身穿一襲白衣的青年和一個契丹族少女在房頂的梁上向下觀望。

　　契丹少女已經換為了一身漢裝，頭戴著頂程錦繡剛在路邊買給她的帷帽，便是用輕紗製成，四周有一圈笠簷，簷下有垂下的薄絹長到頸部用做掩面。

　　魏央錦邊擺弄著那帽簷一邊嘿嘿笑著說道:“是覺得我太漂亮，怕被別人看去嗎?”

　　程錦繡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轉眼看向官道盡頭的皇宮的方向說道:“雖說現戰爭年代常有各族人來往帝都，為不引人注目，遮住安全。”

　　“切！誇我你會死掉啊！這有什麽分不清的?突厥是北邊的血統，會和你們差異大一點，契丹是西部的，跟漢人一樣啊。”

　　“哦。”程錦繡並未回頭，反而起身向街道另一側看去，魏央錦撇嘴撣撣灰塵站起身來不滿的說道:“哦什麽哦，你說你幹嘛總板著張臉?若是能笑一笑那得有多帥氣呀！”

　　魏央錦撩起一邊的錦簾看向他，程錦繡揮手意識噤聲，目光看向一旁的街道，卻見一批批武裝的中央軍隊伍不知從何處大批大批開上了街頭，環著皇宮半裡地左右的距離列隊開始來回巡邏。

　　百姓們擺出的菜攤顯然受到了影響，主官道北側傳來了一陣陣吵聲。

　　“剛到京城就趕上不太平，走。”程錦繡揮手示意魏央錦先下，他注視著那巡城的中央軍來回走動，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待魏央錦順著矮牆一路爬了下去，程錦繡一縱身直接跳下了房頂，落在主官道背後的一條小巷中。

　　他雙腳剛剛點地，便見魏央錦在一旁呆立不動滿臉驚恐的看向這邊，還沒來得及奇怪，程錦繡便察覺到了身後有人，剛剛只顧著張望遠處沒有事先觀察下面的情況，想來是有點大意了。

　　“你後面！”魏央錦驚呼聲一落，也已經不用回頭再看了，身後一人手中斬馬刀悄無聲息的橫在程錦繡脖子上。用眼角余光便能看到持刀之人一身灰中央軍製服，但顏色和刺繡又與普通官兵的有很大不同，隻要他稍一移動怕是這人便會動刀。

　　身後之人趁程錦繡一時無法移動，一手持刀，另一手兩指夾住他身後長劍的劍柄“鏘”一聲將寶劍抽出一截。“嘖嘖嘖，程家劍。”小巷中本就狹長，僅有的一絲陽光照映在細長的劍身上，鋒利無比的劍刃映著白雪更襯得它灼灼反光。

　　“我們都以為你早死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三日前的殺了突厥先鋒官的人，就是你對吧。”

　　程錦繡在前紋絲不動，雖說馬刀架在脖子上，但言語中卻能發覺他並無惡意。

　　十二年過去了，依然覺得身後之人的氣息萬分熟悉，可又一時想不到是誰，直到他一開口，程錦繡才猛然想起來了“齊世景！”

　　“我父親都死了，你還有什麽顏面活著。”

　　程錦繡見他抽佩劍時略一分神一仰頭向那人撞去，

身後的齊世景心下一愣，但隨即也想到了，若是他知道程奕還活著，那豈不是早就找去了，那還能等得到現在。　　想到這時再做出反應已經慢了半拍，齊世景的鼻子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鼻血瞬間止不住的流下來，當時手上一松，程錦繡瞬間推開馬刀刀芒攥住身後一人的手腕把他向前甩去。

　　齊世景卻是沒料到時隔這麽多年程錦繡還是對自己懷恨在心，身法卻絲毫沒有慌亂，行動極其敏銳，須臾間竟騰空一翻雙腳穩穩的落在地上，程錦繡剛想反手拔劍但卻摸了個空，長劍已經被那人抽走了。

　　程錦繡猛然抬頭看眼前之人，上一次見面他還是三十多歲，而時光轉瞬間面前的齊世景已經足有五十了。

　　斑白的長髯在胸前擺動，雖說是一世武將卻胸懷大志，絲毫沒有亂馬張飛之感，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他中央軍將領的灰藍色製服上，左臂一揮把程錦繡的長劍扔了過來。

　　“下手真狠，不過老夫不和你計較。”齊世景擦了擦鼻血皺眉說道。程錦繡臉色不太好看，轉身頭也不回的向魏央錦招招手“走。”

　　魏央錦隔著錦簾有些看不清那老將軍的樣子，她定定的點點頭，卻沒弄明白為什麽這兩人剛剛還刀兵向向，然後一轉臉又不計較了，看來是・・・老相識啊。

　　“那人是・・・”魏央錦跟在他身後小聲問道。

　　“冤家。”程錦繡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那你們的仇好像不太大吧?”

　　“・・・・”

　　“站住！”齊世景在後收回馬刀大聲說道:“你父親若是知道你還活著，他得有多高興！”

　　“可惜，他是不會知道了。”程錦繡和魏央錦同時停下腳步，齊世景下一句本想說“你怎麽就知道他不會知道了?”但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

　　十二年已經很長了，足夠使一個人的相貌發生巨大改變，但再變也是會有相似之處的。

　　他早在三日前在祁鎮門樓中的死人堆裡就發現了裝死的程錦繡，而且九成確定就是他沒錯，在沒有明文讓返回時，齊世景便趁機繞道去綿山郡找了一趟程奕才耽誤了兩天時間，要不然應該早就回到京城了。

　　還沒等兩人再說什麽，小巷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齊都督啊！”

　　“齊都督！”

　　“大都督！”一個士兵上氣不接下氣的奔到齊世景面前說到:“您怎麽又沒和隊伍說一聲就走了?您還又穿這個士官的衣服！我們都・・・哎，都找不到您了！皇・・・哦，太子陛下正在找您過去呢！”

　　齊世景言語間略有無奈問道:“說有什麽事了嗎?”

　　後趕來的幾個士兵摸摸腦袋“宮中的傳令官火燒屁股一樣吼到大營去了，營中人早都撤了大半，果然發現您不在，就分散一百人全城來找您，我們都是從城外一路跑過來的，還不知道有什麽事。”

　　“你們先行回去，老朽即刻便到。”齊世景點點頭打發走了來找的士兵轉身向程錦繡問道:“侄兒，你可打算與吾一同前往。”

　　“無此打算。”程錦繡站立原地背對著齊世景淡淡說道。

　　“今日王昶的青州兵已經到達徐州城外，他們是奔著帝都這來的。景帝病危，帝都要出大亂子了，你肯定會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