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燭火在幾人面龐的光影上不斷跳動,堂中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王昶面色陰沉“此次的假書信把時間已經後移了一個時辰,但中央軍卻還是趕在你們之前趕到了,那就說明齊世景沒有攔截到這封信。”
“大人所言極是,雜家方才還聽人從皇宮一邊打探來的消息,齊世景的確沒有看到那封假信。那封信在他行動之前就已經被人攔截了。”王殊聞言點了點頭說道。
劉禦好似也想通了什麽,接上話茬說道:“那個小娘們恰好是在三更左右出現的,而且恰好一套中央軍製服啊!”
所有的線索已經明確的指向了程錦繡,王殊望著桌上忽明忽暗的地圖扶額問道:“那侯爺您打算如何對付這個來歷,目的不明的小子?”
王昶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說道:“此等小輩雖空有些許武藝卻未有前來投奔哪方的意向,或許是江湖中人閑來無事。暫時不足掛齒,你我先辦理了這頭等大事,轉頭再應他也不遲。”
“不知您安排的人馬現已經走到哪一步了?”劉禦點點頭神色卻略有不滿。
王昶推開窗欞把頭探向窗外看去,窗外的驟降的雪花如白絮般灑落,星星點點的飄進房中落在他的衣衫上,瞬間便消逝融化掉了。
“你說,父皇真的會把皇位傳給那窩囊廢?”王昶並未回頭,雙眉緊鎖看向遠處重巒疊嶂的綿山。
“侯爺,都到什麽時候了您怎麽還糊塗?您是庶子,他是嫡子,皇上不立他還能立誰啊?”王殊搖頭歎氣撫弄手中茶盞:“事以至今日,聖上這般對您,您還戀什麽父子之情?”
“說不準,那也得到時候才能知道。”王昶轉面,撣了撣肩頭的雪花說道:“青州兵已經出發了,三天后便會到達,一切按原計劃照辦不誤。”
康景歷234年,寒冬十二月二十七日清晨時分。(三日後)
悠長而冰冷的皇宮走廊中緩步走來一名宮女,她手中端著一枕玉盤身後跟著兩個太監,玉盤上面放著面盆和毛巾,打算待皇帝睡醒了送於房中。
“陛下,奴婢給您打來了水,現已經六更天了。”那宮女在房門外喊了幾遍也沒有聽到房內答應的聲音,又轉頭看向門前徹夜服侍的宮女太監。
見他們也們紛紛搖頭心,幾人心下不禁擔憂起來“若是您龍體不適奴婢不敢打擾陛下休息,奴婢把水放入您房中了。”
她輕輕推開房門探頭看去,卻見景帝不知何時已經起坐來了,目光呆滯的看向門口方向卻沒有說話。
送水的宮女大吃一驚,手中水盆一晃險些灑了出來,趕忙跪倒,雙手高舉托盤低頭不敢說話。
房外的小太監趕忙彎腰進屋說道:“陛下龍體尚未痊愈怎麽沒有喊人便坐起來了,奴才扶您先休息片刻吧?”
“咳咳!”床榻上的人微微咳嗽兩聲,還沒來得及說出下文,兩旁的太監便急忙問道:“陛下,您現今身有小恙,還是休息吧,可用奴才給您傳太醫?”
“不。”已經重病多月的皇帝今天似乎顯得異常精神,雖說瘦骨嶙峋的憔悴樣子和無災無病的常人無法相比,但已經算得上是很精神抖擻了,他竟擺了擺手輕聲說道:“宣・・・太子・・・”
眾太監見今日皇帝精神面貌大好自然也是高興,紛紛拜地奉承“陛下現行休息,奴才這就為您傳太子殿下。”
十幾分鍾後,王眼惺忪的揉著眼睛一路小跑向寢宮走來,身後兩名侍女跟在後面跑著為他整理頭髮和衣裝。
“父皇今日怎麽突然找我了?他老人家現在怎麽樣了?” 身後的侍女賠笑說道:“陛下今日精神大好,叫您去說不定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呢。”
王迷迷糊糊的走著,臨進門口還是有點猶豫,但門前的宮女太監卻早已經拜與兩側為他讓路,王隻好咬咬牙硬著頭皮走近房間,頭也沒敢抬進門便跪,口中連連說道:“兒臣給父皇請安來遲,還望父皇不要怪罪。”
王偷眼卻見身旁還站著一人,頓時被嚇了一跳,一看之下才發現身邊給父皇請安之人竟是王昶。
王趕忙在此禮說道:“青州・・・呃・・・大哥早。”王昶見他一身衣裝散散慢慢,甚至臉上都掛著顆眼屎便跑過來了,明顯是一覺睡到太陽曬屁股。
而偏偏就這般模樣父皇還隻宣了他來見,王昶的臉色逐漸沉下來了,但迫於在景帝眼前也隻好還禮,冷冷說到:“吾弟身為太子,卑職怎麽受得起皇儲大禮。”
王昶剛欲再說什麽,病榻上之人卻先顫巍巍的開口了:“我,兒・・・上前・・・”
“父皇有何吩咐?”王昶聞聽此言趕忙起身緊走兩步跪於榻前問道,景帝呆滯的目光卻沒有看向他,而是僵硬的把頭微微抬起,透過香煙和錦簾看向一旁的王。
王有些不敢抬頭看王昶仇視的目光,隻是向他點了點頭便溜到了前面。
一旁侍立的太監們都覺得此時場景有些尷尬,紛紛賠笑,紛紛向王昶筆畫手勢示意“陛下現在想不想看見您您自己還不清楚嗎!快走吧!快走吧!”
幾個宮女太監把王昶勸出堂門還很曉事的關上了堂門,屋內王走近床榻問道:“難得父皇今日精神,找兒臣可有什麽事?”
景帝一動不動,把目光轉向王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死之後,你・・・你要先登基稱帝,然後再辦理喪事,咳咳,我兒可記住了。”
王一聽這話,原本燦爛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就算他再愚笨無能便也聽出言中的意思。
“父皇您這是什麽話!現在您隻是身患小病,過不了幾日就會好的,待您病好之後還有康景的江山社稷等著您去・・・”
“我兒請起・・・無需・・・多言。”說話間只見他雙手顫抖,從床單下拿出一卷錦鉑遞向王,王爬起來趕忙雙手接住。
只見那蠶絲所致並不十分精美的錦鉑,上書文字的一筆一劃竟都是用血所書。背後之事顯而易見,雖說他這一代皇帝並非是賢明之君,
但身為皇帝,他至少清楚王天性懦弱,庶子王昶朝中耳目眾多已然操控了大權,在他死後重權必定會被王昶或更有甚者的其他人所奪,梁州和揚州已被諸侯勢力瓜殆盡。
如今事已至此,想將此江山大計薪火相傳於王幾乎是不可能了,但他至少還想做一點垂死的掙扎,讓王昶的耳目晚一刻知道,多留給齊世景一刻趕回帝都的時間,說不定便能幫助王想出什麽對策。
自知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此時說話聲音更小的似飛蚊般,眾宮女太監被攆出門外隻好眼巴巴的看著王昶一甩袖子走了,而他們隻能在堂外呼嘯的寒風中等著。
正在他們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來看去時,卻誰都沒注意到,那個剛剛給皇帝端盆的宮女和她身後跟隨的兩個小太監不知何時早已經溜走了。
“一會兒,立刻去找・・・找齊・・都督・・還有,丹涸・・也能幫你・・・”景帝努力的從床榻上坐起來,一刹那間雙眼目光澄澈看向王。隨即轉面向窗外方向,窗戶是關著的,但他卻好似看到了窗外停止飛雪的晴朗天空,看到了窗外九州土地上分崩離析的康景已是烽火連城。
作為一世帝王不禁仰天長歎道:“怪朕此生無能, 實屬是對不起這天下百姓,今後把這般爛攤子留於兒你,怕吾也是無顏面對世代的列祖列宗。”話未說完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身體倒在床榻上便是一動不動。
眼見父皇說出這般話來還未來得及悲傷,面前人卻已經倒下了,只會閑懶散慢的王什麽時候見到過血光,當時嚇得大驚失色手中的錦鉑險些落地。
王哀嚎一聲跪倒在窗前,拉住他父親如細如蠟製般的手臂就開始大喊:“來人!快來人!傳太醫!傳齊都督!”
門外的宮女太監一聽房內剛剛還平靜無聲,本以為會有什麽喜訊,卻只等來王的一陣嚎喪。
紛紛被嚇得大驚失色,推門進去探頭一看頓時都想到發生了什麽,紛紛跪在地上跟著哭了起來。
王抹了一把鼻涕嚎道:“你們哭什麽啊!我父皇還活的好好的!快去傳太醫,傳齊都督!都給我滾!”眾人從來未聽王說過這麽硬氣的話,頓時被嚇得屁滾尿流跑出了寢宮。
“稟報太子陛下,齊都督三日前趕往祁鎮,現在還沒有回來!”一個小太監剛跑出去,又連滾帶爬的縮了回來說道。
“那・・・就趕緊下令找去!讓齊老將軍火速回來!立刻馬上!趕緊鳴鍾升朝!”王雙手抖如篩糠般把那遺詔揣進懷中哭道。
王此時抱著的軀乾早已沒了氣息,但他卻還是不願意相信,不停的用袖子抹著眼淚,口中嘟嘟囔囔道:“您再挺一下!太醫馬上就來了!您還什麽都沒說,可是讓兒臣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