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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寒》第16章 暗中之事
  金鑲玉飾的金鑾殿堂前香煙邈邈升起,一屏之隔。殿內上首高掛牌位,正中央擺著一口棺槨,棺槨旁邊停著一張臨時搭建起來的床榻,榻上所躺的景帝已然雙目緊閉,氣息全無。

  屏障之外文武百官朝服衣飾加身相對而立,兩邊的眾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看對方,又看看座前涕淚橫流的王。

  自從景帝染病以來半年多就沒有升過早朝議事,隻怕是再過些時日,他們連朝服的衣裝都不會穿戴了。而今日都已經快到午時了,卻精分似的又把人叫了出來,整個金鑾大殿之上不知從何而起,散發出一股濃鬱緊張的,火藥似的氣息。

  尤其是在殿下,那些尊貴到平時不用八抬轎子抬著都懶得出來的禁衛軍,如今竟然整齊的列隊而立與大殿門外,而那些幾乎從來沒露過面的雙刀衛隊竟似是把大殿保護起來,或者說是包圍起來了呢?

  兩旁侍立之臣再看看殿堂前的龍椅上空蕩無人,加之近日來聽聞的各路小道消息,人人心中便都敲起了小算盤。

  偌大的朝野中有向著王和景帝的忠臣,也有被王昶收買的逆黨,不過更多的倒是一群和稀泥的隨風倒。

  若朝廷能一直維持著康景為帝的局面,他們照舊大言不慚領著一月四百石的俸祿吃喝不愁,小日子過得安生的緊,才懶得去關心天下蒼生百姓的安危。

  不過現在,就算再是和稀泥的貨色,也不得不被王弄得有些坐立不安。

  此時最不缺乏的便是上前討好之人,不斷有人問詢道:“太子陛下,老朽敢問這屏風之後是在幹什麽,讓您今日為何如此之難過?”

  “讓您犯難,便是臣子之罪也,若有何為難之國事,還求太子陛下明示眾臣。”

  “太子陛下,您・・・”

  唯有王昶穩如泰山般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大殿之上現已十九的太子半伏半坐在殿前哭得三行鼻涕兩行眼淚,邊哭邊說道:“多謝郭長使・・・問題是,哪・・・哪來的什麽,哎,你們等等・・・等一會兒再說。”

  眾人無奈,隻好暫時退歸原位繼續打著各自的算盤。

  屏風內,一個滿頭白發的驗屍官老頭雙手微顫,緩緩把白布蓋在景帝的身上,此時老頭的臉色已經比鐵皮還難看,迅速收起手中的工具便打算衝出屏風向王報告結果。

  但老頭剛邁出去了一步,服侍在靈柩一旁的一個白衣太監手中拂塵一橫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老頭見路被擋住,當時猛然抬頭看向那白衣太監,只見他那塗脂抹粉的臉上明明是春風般的笑意,但卻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背後發寒。

  老頭雖說得有七十高齡但眼神卻好的很,頓時也感覺不妙,向後倒退一步問道:“公公這是・・・何意?”

  王殊笑容可掬,拱手說道:“雜家乃太監總管,為主分憂多為正常之事,倒不如您老在出去通稟太子陛下之前,先和雜家說道說道尊上是如何突然駕崩,讓雜家為小主做做心理準備如何?”

  老頭雖覺得眼前之人絕非善類,卻還是放下手中醫藥包臉色鐵青“陛下乃是患癆病日積月累而倒,但直接原因卻是因為接觸了紅信石中毒而亡。毒性之巧妙,時間距離之近都很令老朽驚訝,快去回復殿下讓他・・・”

  “哦~”王殊意味深長的點點頭,不禁誇讚道:“您真不愧為當世神醫之名啊,就連這般精密的手段,您也發現的了?”

  老頭一聽這話立刻瞪起眼看了看王殊,

又轉頭看了看屏風,一把握住王殊的拂塵盡量壓低聲音說道:“太子陛下就在屏外,公公您此言何意?”  “只可惜這醫術一高,知道的便多了,人知道的太多,可就不是什麽好事。”此時王殊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匕首,通體黑金色的匕首刀刃佔三分刀柄佔兩分,唯有三分的刀刃上卻是一片朱紅。

  “景帝必然知道他自己是怎麽死的,那他為什麽不在臨死前告訴王,讓太子或者那個齊世景為他報仇找人?”

  王殊把匕首在老頭眼前來回晃了晃接著說道:“現在朝堂內外已經夠動蕩不安了,徐州內外受敵,王懦弱,重權被奪是必然的。連臨死的皇帝都不想再多惹出事端,你一個驗屍官的太醫,還想力挽狂瀾是如何?”

  老頭此時已經明白了,那把匕首殷紅的刃上所塗的正是紅信石。

  王殊的意圖很明顯,這事就是我們乾的,但你身為亂世中的一個小小醫官,手無任何權利,身後無任何後台,妄想著興風作浪匡扶康景就是自討無趣。

  不過現在捅破這一事實還並不晚,康景二百年基業朝中忠臣並不少,還很有可能能起到時局轉變的巨大作用。

  但不管康景的結局怎樣,王殊效力於王昶手下,此人權勢極重非乃尋常之人可比,自己的結果肯定是搭上一條老命,更有甚者或許是株連九族外,反正絕對不會留有他一條生路。

  “還望老先生設身處地為康景,和您自己著想,也希望您能見到明日的朝陽。”

  王殊滿面笑意的收回匕首,一撣白衣向側閃身讓開一條路行禮說道:“雜家請您用片刻時間重新組織一下語言,便快些去稟報太子陛下吧。”

  老頭僵硬的幾乎不知道自己是該先邁哪隻腳才好,手中草擬的報告文書“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見身後太醫走出了屏風,王趕忙抹了一把鼻涕爬起來問道:“我父皇到底是・・・・”

  老太醫顫巍巍的答到:“稟報太子陛下,景帝因重癆病日積月累,今日突發而・・・亡・・・”老頭簡直已經不記得自己最後這幾個字是如何說出來的。

  當他再抬頭時渾濁的老淚已經填滿了眼眶,雖說在他和屏風前的,是金碧輝煌的寶堂和明朗的晴空,但老頭看到的隻有無盡的黑暗與掙扎。

  也許他會永遠的記住,今天是他為自己一直效忠的康景又補了致命的一刀,而且是無法彌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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