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嗒、滴滴嗒、滴、滴、嗒!……”隨著果興阿衝鋒的命令下達,尖利的嗩呐版衝鋒號響徹四野。
“殺啊!”聽到總攻的命令,哈坦一馬當先的殺入了敵陣。近距離上霰彈槍絕對是最佳的殺器,每一陣槍聲響起突擊隊的面前就是一片血霧。多三所部還謹慎的控制著攻擊的速度,不時裝填彈藥,盡量用火器殺敵。哈坦所部則和他們的長官一樣,兩槍過後就操起了趁手的家夥,掄著大刀片子就衝。不過潰逃中的土匪已經不能威脅到他們了,一個個嘍羅兵在奔逃中背後挨了致命的一擊。也不乏個別幾個悍勇之徒妄圖反抗,可哈坦這幫壯漢,腿比他們腰都粗,他們又食不飽力不足,更是一個照面便死在了哈坦等惡徒的刀下。
二連為了保持隊形雖然名為衝鋒,其實還在齊步走。騎兵們可沒這個顧忌,一裡多的距離剛好讓他們完成了一次慢跑到衝刺的加速。七十多名騎兵組成的方陣,像一柄切入血豆腐的快刀一樣,毫不領情的劈開了土匪的營地。
慕順為首第一排的高手們,手持馬槊當先開路,果興阿甚至看到慕順將一具屍體挑飛五米開外。後續幾排的騎兵們初學怎練武藝不精,不過手持馬刀的他們同樣在大砍大殺著。甚至不需要他們去劈砍,只要平端著馬刀,飛馳的戰馬衝過人群就能帶起一片頭顱。七十余名騎兵人數雖然不多,但卻像一陣狂風一般掃過敵陣,隻留下一條血肉紛飛的胡同。
豐升阿的二連沒有直愣愣的衝鋒,而是分成了兩部,在土匪營地的兩側不斷的交替射擊著,驅趕著已經散亂的人群繼續奔逃。區區一百二十八人,竟然從兩個方向隱隱有包圍敵軍的趨勢。
慕順的眼光和能力不輸於豐升阿,衝過敵陣後也將騎兵分成了兩部開始包抄敵軍,利用戰馬的威勢開始將螻蟻般的敵人向回趕。嘍羅兵和饑民們已經被徹底打散,隻想找一個沒有人的方向逃命,面對三十名騎兵的驅趕,竟也乖乖的退了回去。已經六神無主的人們,完全沒有想到,他們的人數足足是對方的十幾倍。他們不僅放棄了搏殺的信念,同時也放棄了冒險的勇氣,隻如羔羊般任人驅趕。後有豐升阿圍追,前有慕順堵截,中有哈坦開花,土匪和饑民們成了徹頭徹尾的甕中之鱉。
“福全,傳令各部齊聲呼喝,棄械投降者免死!”果興阿第一次打了大仗,有一種難以表達的滿足。
“棄械投降者免死!”
“棄械投降者免死!”
“棄械投……”隨著果興阿的命令,各部全都大聲喊出了招降的口號。畢竟除了腦子已經燒到將近四十度的哈坦,誰都知道殺光這近千人工程量太大了。
頗有大俠風范的慕順,更是派出了幾名騎兵手持著鑲紅邊藍龍旗在潰兵中穿梭,大聲重複著降者免死的命令。頗有能力的豐升阿和慕順還自覺的補上了果興阿命令的漏洞,開始收縮包圍圈,將殘敵壓縮成了一團。畢竟自家兵力不足,圍著上千人的殘敵有些捉襟見肘。有些精靈鬼從空隙逃出去是小事。萬一殘敵突然暴起,兵力過於薄弱可就危險了。
土匪和饑民中好漢居多,好漢不吃眼前虧。騎兵剛溜了一圈,好漢們便乖乖的扔下了武器,等待命運的安排。足有七百來人被緊緊的圍成了一團,雖然沒到人挨人的程度,但一個二連便足以將他們包圍了。
“大人,亂匪降兵太多,不太妥當啊!”看著密密麻麻攢動的人頭,豐升阿心裡開始打鼓。殘敵是被圍了,可二連和敵人的距離也沒了。萬一有人發難,就算一槍一個,後面一百二十八把刺刀對六百雙拳頭也是勝負難料啊!
“讓他們把腰帶都交上來,跪地,雙手抱頭!”跪地雙手抱頭是果興阿從好萊塢電影裡學的,沒收腰帶確是中國人民的智慧。
“腰帶?”豐升阿對於跪地沒什麽意外,打敗了你得認罪不是,老子是官軍。可收腰帶是什麽意思?
“七百人和你拚命你怕不?”果興阿很有心情的開始啟發豐升阿。
“怕!”豐升阿擔心的就是這事。
“七百人提著褲子和你拚命你還怕嗎?”果興阿腦子裡閃過了七百個屁股的畫面。
“噗!……呃,嗯!嗻!大人高見!”一向正經的豐升阿也被七百個提著褲子的人逗樂了。這畫面豐升阿還真見過,不過沒有七百人,只有三個人。那是豐升阿小時候,淘氣的他曾經把一掛鞭炮扔進了澡堂子,然後就有三個提著褲子頭上冒著熱氣的人找他拚命來著。
收繳腰帶的命令下達後,殘兵陣營一陣騷動,不過最後在雪亮的刺刀面前,殘兵們再一次當了好漢。一條條腰帶被扔出了人群,個別想耍小聰明的人也被抓了出來。跪在地上還要雙手抱頭,別人褲子都掉就你不掉,你穿越過來的褲子有松緊啊!一抓一個準。
“塞叔叔,趕緊安排雜務隊打掃戰場。俘虜數量有點大,一會趕緊想辦法都捆起來,別給他們挑事的機會!”看著密密麻麻的俘虜,果興阿也有點肝顫,覺得還是捆起來安全。
“嗻!下官這就去……”賽尚阿的話還沒有說完,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嘩。
“就是這小子,剛才就他反抗了!”突擊隊的一名旗丁正試著把一名提著褲子的俘虜拖出人群。
“把他拉出來!”貴武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果興阿身邊,正拿著一把大關刀端坐在馬上。
被拖出來的倒霉蛋還想辯解什麽,貴武已經縱馬衝向了他。他本能的轉身想跑,可提著褲子耽誤了速度,被貴武從背後趕上,刀借馬勢一刀揮為兩段。戰馬又衝出去了一段貴武才圈馬回來,橫刀立馬撫須大笑。
“再來一個!”貴武顯然意猶未盡。
俘虜群中一陣騷動,但還是沒人敢反抗,很快有一個瘦弱的漢子被拖了出來。貴武帶馬又溜了一圈拉開了距離,才又縱馬橫刀衝了過來。那漢子不知是認命了,還是被嚇得不敢動了,竟然只是提著褲子呆呆的站著。不過貴武這次出刀算錯了距離,刀鋒貼著那漢子的後腦斬了過去,貴武再想調整時戰馬已經跑開來不及了。
“換一個吧!”貴武撇了撇嘴。
相繼又有幾個人被拖了出來,命好的虛驚一場又被放了回去,運氣差點的難免身首異處。被俘的人們眼神空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好像這都是命運的安排,沒有一個人試圖反抗。而且發現旗丁們隻抓剛才反抗的人之後,大部分人居然都放松了下來,看戲一樣看著貴武來回馳騁斬下一顆顆首級。
果興阿見貴武肆意斬殺俘虜,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不錯眼珠的盯著俘虜們,生怕俘虜們會暴起發難,甚至連製止貴武都給忘了。待貴武已經連殺了四五人以後,俘虜們反而平靜了下來,就連被拖出來的靶子都直愣愣的站著等待命運的抉擇。
“不會出事吧!”果興阿有點不會玩了,總覺得要是自己這時候肯定就拚了。
“大人放心,殺幾個刺頭立威嘛,不殺反而容易出亂子。貴武是老手了,有殺有放,多來幾回這幫王八羔子就比孫子還老實了。貴武年輕的時候身手可不比慕順差,站那砍還能砍不著,給這幫王八羔子留個念想罷了。”賽尚阿和果興阿配合的不錯,一眼就看出了果興阿的擔心。
“我也去走一圈!”顯德可謂人老心不老,見貴武逞威,居然也一時手癢難耐了。
顯德自備的馬槊被果興阿收繳分配給騎兵了,老人家隨手在雜務隊收繳的兵器裡挑了根長槍,就縱馬加入到貴武的殺人遊戲中去了。顯然駐防八旗的墮落程度還比不了京旗,多少還保留著一些祖輩的勇猛和武技。顯德和貴武都已經六十多歲,在馬上馳騁依舊身手利落,而且顯德的長槍使得比貴武的關刀可要花哨的多。不僅能一槍將人挑飛五米開外,還能隻挑破衣物而不傷人,堪稱高手。
“回大人,俘虜帶到!”福全挑選了幾個看著不錯的俘虜出來,供果興阿審問。
“嗯!你叫什麽名字啊?”果興阿端坐在馬上,看著眼前這個俘虜。年紀不大,而且穿著也相對好一些。雖然提著褲子,但白淨的面皮看著更像一個秀才而不是一個土匪。
“回少爺的話,小人叫吳秀明!”吳秀明見果興阿年紀太小,估計是那位大人的兒子出來得瑟。
“不得無禮,這是我們佐領大人!”福全直接對著吳秀明的後背就是一槍托。
“小人有罪,有眼不識泰山!大人恕罪啊!”吳秀明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算了!我看你像個讀書識字的人,怎麽做了土匪了?”果興阿揮手阻止了福全。
“回大人的話,小人原是個藥鋪的學徒夥計。這夥匪徒洗劫了村鎮,小人便被裹挾了進來。小人為保全性命才失身從賊的,小人心底還是想做安善良民的,求大人明鑒啊!”吳秀明叫了幾聲大人,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夥人是官軍。
“你在這夥土匪裡是做什麽的?別說你是嘍羅兵啊!你這衣服就露底了?”果興阿不是很喜歡吳秀明鼻涕蟲的樣子。
“回大人的話,小人是藥鋪的學徒,粗通些醫理,這夥匪徒劫持了小人,讓小人做個郎中,給他們瞧病看傷。”吳秀明發現果興阿並不嚴厲,把頭抬起來了一些。
“這夥土匪一共多少人,還有沒有同夥接應?”果興阿也知道這年頭郎中基本都是領導身邊的人,知道的肯定比較多。
“回大人的話,這些匪徒是從淮北流竄而來的,並無同夥接應。可人數,小人實在不知啊!”吳秀明答不上問題生怕果興阿殺他立威。
“怎麽會不知道?”果興阿也想威嚇下吳秀明,故意漲了一個調門。
“回大人,這夥匪徒實際老匪只有百多人,其他的都是沿途裹挾的饑民。一路劫掠而來,大村裹挾百多人,小村裹挾十數人,實在無人知曉具體的人數。小人私下猜想,一千多人總是有的。”吳秀明可謂知無不言了。
“那前日戰敗以後,這些匪徒為什麽不退走,也不進攻,賴著堵在這裡?”果興阿納悶的就是這些土匪堵門的原因。
“回大人,前日匪徒大敗之後,畏懼官軍虎威不敢再行進攻。可幾個頭領還是貪圖村裡的糧草金銀,所以一直在想詭計妄圖暗算大人。”吳秀明其實到被押到果興阿面前,才知道對面的是官軍。
“他一直在這不動,幹嘛呢?”果興阿聽懂了吳秀明的話,但還是不知道土匪堵門的目的何在。
“回大人,匪首言語有些不敬,小人不敢胡言。”吳秀明多少知道些避諱。
“沒事,照他的原話說就是!”果興阿才不在乎那些虛的。
“大人恕罪,匪首說怕大人跑了,堵在村口先看住您,慢慢想辦法收拾您!”吳秀明說罷也是一陣忐忑。
“我去!”果興阿實在想不到土匪們居然離譜到這種程度。
其實也是果興阿還沒能融入時代,這個時代兩倍以上的兵力優勢絕對可以給土匪們信心。在美國或者歐洲一千個暴徒絕對不敢和三百名火槍手對戰,不過在中國這種情況卻經常發生。清軍的殘次火槍和幾乎等於零的訓練,讓火槍面對片刀沒有絕對的優勢,釘耙鋤頭糞叉子都敢上來比劃比劃。
果興阿打發了吳秀明,便開始漫無目的的東瞅瞅西看看,畢竟戰場上已經沒他啥事了。戰鬥已經全部結束,土匪大部投降,其他的早就跑的沒影了。二連和突擊隊在看押著俘虜,騎兵在戰場上搜索著裝死或者躲藏的殘敵,雜務隊在打掃戰場,一切都井井有條。
“大人,您也試試手吧!”已經玩的一身透汗的貴武,驅馬來到了果興阿的面前。
“我?”果興阿完全沒想過去殺俘虜玩。
“大人,試試吧!好玩的很,和步下殺敵完全不同!您看下官的!”賽尚阿見果興阿驚詫,也勸了一句,竟也縱馬衝了過去。拔出腰刀將顯德選好的一個俘虜,一刀砍下了腦袋。
“大人,試試吧!”福全見幾位驍騎校殺得痛快,一時心熱也勸了起來。
“那就試試,福全去挑一個!”好像和朋友去唱KTV,見別人都唱的開心,沒拿過麥克的果興阿,也有了試試的想法。
“快!佐領大人試刀,挑個像樣的!”福全驅馬來到了突擊隊挑俘虜的地方,當然不會親自去挑人。
“嗻,嗻!”聽說佐領大人親自試刀,幾個突擊隊的旗丁急忙挑了個大個子出來,押到場中。
“把屍首都清一清,別絆到大人的馬蹄!”福全叮囑道。
“嗻!嗻!”幾個手腳麻利的又把場上的屍首都拖道了一邊。
早就抽出了雁翎刀活動著肩膀的果興阿,見福全等人都準備好了也不多話,提刀縱馬直接衝向了目標。戰馬風一樣從俘虜身邊掠過,果興阿剛想揮刀的時候,感覺刀身好像掛到了什麽東西。一時反應不過來,戰馬已經跑出了好遠,果興阿正想找個借口給自己找點面子,身後已是一片叫好聲。
“好!佐領大人好刀法!”
“好刀法,大人好啊!”
“好……”
原來剛才果興阿沒有揮刀,但是端著的雁翎刀已經掛到了俘虜的脖子。戰馬的速度讓脖頸如枯草般被刀鋒斬斷,一顆頭顱早已在塵土中滾動多時。
“大人,再來一個!”顯德也趕來湊趣。
“福全,這個高了,挑個矮點的!”果興阿很想體驗揮刀的感覺,畢竟電影裡都要揮刀的。
“麻利點,快挑個矮點的。你傻啊!這牲口比馬都矮,大人夠著多累,找個和馬差不多高的,快點!”福全訓斥著突擊隊的旗丁們。
“大老爺……”旗丁們挑了一個身材剛好的少年,一個黑瘦的漢子卻想上來阻攔。福全催的正急,那個有時間聽他廢話,那黑瘦漢子話還沒說完便被旗丁一腳踹在了臉上。
果興阿近前用刀在挑出來的少年頭頂比量了一下,覺得這次挑的這個人身高剛好,這才圈馬拉開了距離,再次縱馬衝了上來。就在果興阿靠近少年,剛把刀揚起的時候,一個黑瘦的身影突然從俘虜堆裡衝了出來,橫在果興阿的馬前一把撲倒了少年。果興阿萬沒想到會有這一出,本能的一勒韁繩,戰馬整個人立了起來才算停住。
“你找死啊!”就像開車和人晃了一下,果興阿當然沒有好脾氣。
不待突擊隊反應過來,福全早就帶著警衛班的幾個人,牢牢的把那黑瘦漢子按在了地上。
“讓他說話!”果興阿很想聽聽這位攔驚馬的英雄的臨終遺言。
“大老爺,小人這弟弟身子骨太差,小人怕他髒了大老爺的刀啊!”黑瘦漢子嚎哭道,臉上滿是被警衛班撲倒時打出的鼻血。
果興阿沒說話,而是看白癡一樣看著黑瘦漢子。
“大人,小人身子骨結實,小人給大人試刀!”黑瘦漢子哭道。
“我要的是個矮的!”果興阿的幾個字如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
“小人能矮身,小人能迎著大老爺的刀鋒,絕對讓大老爺滿意,求大老爺饒了小人的弟弟吧!”黑瘦漢子已聲嘶力竭。
“放開他吧!”果興阿忽然覺得那裡不對,心裡酸酸的難受。
“謝大老爺啊!能給大老爺試刀, 真是小人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黑瘦漢子跪在地上嘭嘭的磕著頭。
“哥……,不……”少年也同樣嚎哭著,抱著那黑瘦漢子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滾!滾回去!別耽誤大老爺試刀!滾!”黑瘦漢子對著少年連踹了幾腳。
“哥!……”少年死死的抓著黑瘦漢子的衣角。
“快滾啊!”黑瘦漢子死命的想推開少年。
“嗯!”福全清了清嗓子,也有些難受。
“軍爺莫急,他馬上滾,馬上滾!”黑瘦漢子轉向福全立馬換了一副諂媚的笑臉。
果興阿收起了雁翎刀,他終於發現那裡不對了。自己在做什麽?殺人取樂!不是從抽出刀開始,而是從貴武斬殺俘虜就開始了。見到貴武斬殺俘虜,自己最關心的不是人命,而是俘虜會不會反抗。當知道殺人可以震懾俘虜以後,自己非但沒有想起人命,反而像看戲一樣欣賞起貴武的刀法了。最後自己也拿起了刀,開始了殺人取樂的遊戲。
“砍著不順手,換個矮點的!”說出這樣的話,這個人還是自己嗎?還是人嗎?
看著剛剛被自己砍下頭顱的屍身,果興阿的心裡像壓著一塊石頭一樣難受,自己怎麽變成了一個殺人取樂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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