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赤、裸著上半身,一雙挺大的眼睛睜著,直直看向前面。
朝前走。
他的腳步走到櫃台前,再向前邁一步,就能踩到夜色的腳掌。
腳尖抬起,向前邁出,平穩的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往下落。
夜色努力向後退縮,試圖躲開那雙即將踩住他的腳。
他的背後,是磚壘的半人多高的櫃台,身邊,擠著李家鵬和黃小寶,退無可退。
黑暗中的三個男人同時盯著那隻腳,一旦腳掌落地,他們只能就要行動。
突然,那個男人低下頭,正好對住夜色的眼珠。
被發現了。
黃小寶向前邁步,弓腰準備衝出去,抓住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
“停。”夜色伸手拉住他,叫了一聲。
李家鵬和黃小寶瞪大眼睛看著夜色。
你敢說話?
夜色繼續看向那個男人。
男人看了他一眼,目中無人似的,轉過身,沿著原路回去。
“為什麽放了他?”李家鵬看出其中有異。
“他在夢遊。”夜色輕松下來。
“夢遊?什麽是夢遊?”這倆個字,黃小寶從來沒有聽說過。
“老人說的迷症,睡著後無意識的活動。月光下,他的眼睛呆滯,我剛才又故意說了一句話,他沒有任何反應,這些都是夢遊最基本的特征。”夜色解釋。
他在書上看過有關夢遊的解釋,跟眼前男人的特征一致。
“嚇死我了,他明天早晨不記得今晚看見的是吧?”黃小寶拍著胸口說。
他沒見過這種人,只是聽別人說過。
“對,什麽都不知道。”夜色肯定的回答。
“太好了,你們動作快一點,狗一會就該醒了。”黃小寶提示。
他給狗下的藥,分量不大,能讓狗在天亮前恢復正常,不致引起董志海的懷疑。
“快了,你先到外面盯著,我們馬上出來。”夜色和李家鵬鑽出來,繼續給帳本拍照。
很快,三個人弄好一切,按照來時的順序,李家鵬依然從正門直接出去,從外面鎖門。
夜色鎖好室內的鎖,先出後門,黃小寶插好後門,翻牆出去。
一切結束後,凌晨三點二十分鍾。
“趕快回去洞房吧,新娘子等急了。”黃小寶爽直的撂出一句話,讓李家鵬嗤嗤嗤的笑。
夜色一拳頭砸在李家鵬的的前胸:“笑什麽笑?”
李家鵬舉起大拇指,說:“笑你在新婚之夜出來行動,這種待遇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你老弟,行!”
夜色瞪他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新婚之夜,他剛才已經忘了。
回到家裡,將近四點。
姚艾熄了燈,卻一直靠在床頭沒有睡。
聽到窗戶發出輕微動靜,姚艾噌的一下蹦下床,光著腳跑到窗戶前,伸手推開窗戶。
按照事先約定,夜色從下面扔了一塊小石頭,砸在窗戶上。
姚艾的頭剛伸出來,他衝著上面擺擺手。
姚艾彎腰,拿起夜色出去時用的那捆繩子,順著後牆放下去,讓夜色攀援上來。
跳進窗戶,夜色看向四周,除了溪水發出的嘩嘩響聲,窗外空無一物。
“怎麽樣?”姚艾急切的問,她的反應,看起來比夜色還著急。
“行了,明天洗出來就可以了。”夜色邊說邊脫衣服。
“你看得見麽?我去開燈。”姚艾抹黑走向門口。
“不能開,”夜色借著月光一把拉住姚艾的胳膊。
將近六月的天氣,姚艾在家穿了一件短袖,細滑柔嫩的胳膊被夜色修長有力的手指抓住,
盡管是在黑暗中,兩人也猛地意識到這時還是他們的新婚之夜,站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是新郎和新娘。夜色略微遲疑片刻,手掌立刻變得主動熱情。
他的情感表面內斂,可內心衝動火熱。
再一用力,夜色直接把姚艾帶進自己的懷裡。
不過,他並沒有見色忘了一切,先是柔柔的說了一句:“半夜了,不能開燈,太顯眼。”
姚艾蚊子似的“嗯”了一聲,小臉在黑暗中騰地一下熱起來,被圈進夜色懷裡的身子僵硬的一動也不敢動。
乾活的時候兩個人不是沒有肌體接觸,正常、自然、順理成章。
此時,兩人內心瞬間產生了異樣。
想,而羞怯。
不敢繼續,卻期盼希望對方主動。
夜色向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男人,這個時候就該主動。
他雙臂挪動位置,再稍微用了一些力氣,打橫抱起姚艾,直接走向鋪著紅色被褥的大床。
鴛鴦夜月鋪金帳,孔雀春風軟玉屏。
鸞鳳雙棲桃花岸,鶯燕對舞豔陽天。
第二天清晨,窗外出來喜鵲嘰嘰喳喳的叫聲,吵醒了一對後半夜才入睡的新人。
“累不累?”夜色抱著姚艾輕聲問。
“不累,以前搶救受傷的同志時,經常一夜不睡,已經習慣了。”神經大條的姚艾以為夜色是問她隻睡了幾個個小時,困不困。
“不累?”夜色挑眉。
“嗯。”姚艾加深語氣,證明自己的確不累。
“哼嗯,”夜色鼻翼間傳出輕輕壞壞的笑意。
“那就再陪我睡一會。”他一個翻身,直接把姚艾壓在身下。
夜色的再睡一會,內容豐富,畫面旖旎,情感澎湃。
上午十點,夜家大門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誰啊?”這次,是姚艾先醒,她推了推還在沉睡中的夜色:“有人敲門。”
夜色驚醒後,披上外衣往外走:“我去看看。”
敲門的人是馮陽。
他在夜色開了門後,猥瑣一笑:“夜科長還沒起床呢?”
夜色臉皮很厚,得意的說:“我有事乾,幹嘛要起來?”
馮陽羨慕的挑起大拇指:“厲害啊,夜科長。”
夜科長故意張大嘴,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意外的問:“你怎麽來了?什麽事?”
馮陽摸摸後腦杓,很不好意思的說:“夜科長,這個時候我真的不想來,不過焦長官回來了,昨晚的火車,來了之後就找你,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他沒勉強,今早非讓我來叫您,多包涵啊。”
“他怎麽回來了?我這剛休了幾天,過兩天準備回家去呢,他說有什麽事了麽?”夜色煩躁的問。
“夜科長您別逗了,有什麽事他也不會給我說啊,不過看他臉色,很興奮,估計是什麽好事。”馮陽為了應付夜色的盤問,事先下了一番功夫。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收拾一下就來。”夜色身上披著外衣,衣衫不整,肯定不能和馮陽一起走。
馮陽扭頭偷笑。
再狼狽他也理解。
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送走馮陽,夜色換好衣服,直奔特務處。
焦君牟回來,而且面帶喜色,只有一個結果,他的計劃獲得了批準。換言之,夜色即將開始跟隨焦君牟執行新的任務。
“夜科長,首先恭喜你了,可惜我來晚了,沒跟上喝你的喜酒,不過,禮金不能少,現在補上。”焦君牟的開場白帶有明顯的長官特色。
補上禮金,是為了日後夜色更好為他賣命。
“少將厚愛,這禮金,卑職不敢要。”夜色往外推。
“必須要,我命令你拿著,不是給你的,給弟妹隨便添點化妝品。”焦君牟機智的換了一個借口。
“這,好,卑職收下,替內人感謝少將。”夜色歡天喜地收下禮金。
收下禮金,表明他對焦君牟的態度,效忠!
焦君牟擺擺手:“來,坐下慢慢談。”
夜色走到焦君牟下手沙發邊,危襟正坐。
“我這趟,見到了戴老板,稟報了咱們的計劃,戴老板對於咱們千裡挺進的計劃尤為感興趣,稱讚我成為將第二個他。”焦君牟洋洋得意。
夜色的提議,在戴老板面前為他贏得了高度好感。
“所以,戴老板毫不猶豫批準了我們的計劃,他說他最早來到洛邑時,時任特務處處長王進一曾經制定並向他匯報了一份叫做國難計劃書的計劃,他很感興趣。後來執行了一部分之後,隨著王進一成為植物人,這個計劃在沈清風手裡不了了之,你聽說過麽?”焦君牟右手手指敲打著膝蓋,眼帶精銳。
“報告少將,卑職不知道此事,不過,王處長在位之時,命令卑職執行過一些行動,沈處長上任後,又命卑職打入電廠,具體是不是國難計劃書中的一部分,卑職不知情。”夜色回答。
“這些我也聽說過,我在南京時對你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認識,這趟洛邑之行,我感覺我替黨國發現了一顆好苗子啊。”焦君牟刻意誇獎,暗示他將在夜色以後的人生中發揮舵手和領路人的作用。
“承蒙少將厚愛,卑職肝腦塗地,為黨國和少將效忠。”夜色如焦君牟所願,立正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坐下坐下,自己人,不要這麽客氣。”
“是。”
“我這一趟,領回一個任務,戴老板把我們的計劃再度命名為國難計劃書。他說,正值多災多難之際,全體同仁要時時刻刻樹立為國捐軀的決心,解決民族危亡、挽救國家危難。”焦君牟一臉凝重。
“戴老板英明。”夜色接話。
“夜色,你剛剛成親,我雖然有所不忍,但家國之間,以國為重,我們的計劃立即執行,你回去好好安慰一下弟妹,等咱們凱旋之日,我親自為你請功,宴請弟妹,為你們一家祝賀。”焦君牟官場上的話說的相當漂亮。
他的目的,煽情夜色,為他賣命。
“卑職感謝少將的提拔和賞識。”夜色的回答同樣漂亮。
“好,你回家和夫人交代一下,特別行動隊明天出發,先內後外,我們甚至可以不斷擴大范圍,鏟除漢奸和親R份子,打擊RB 人的氣焰。”焦君牟交代特別行動隊的任務。
“是。卑職目前正在休假階段,您看我是否需要向沈處長銷假呢?”夜色請示。
“不用了,我直接給沈處長說,另外,我準備把林立國也帶著,還需要從特務處挑選一些人,這些我一並和沈處長商量。”焦君牟替夜色做出決定。
“是,那卑職先回家了。”夜色起身告辭。
不過,他在離開特務處後,還是用公用電話給沈清風打了一個電話,匯報了焦君牟對他說的話。
“行,我知道了,夜色,不錯。”沈清風用不錯兩個字表達了他對夜色的滿意。
沒人喜歡自己的手下吃裡扒外。
夜色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找到曾雲峰,把焦君牟對他說的話又對曾雲峰說了一遍。
“老曾,我是否可以借這個機會,把咱們知道的RB人的供給點不經意間讓焦君牟知道,借助國民黨的力量消滅R寇呢?”夜色征求曾雲峰的意見。
“這是一個好主意,我報告上級,爭取在最短時間內給你答覆。”曾雲峰讚成夜色的提議。
“行,我等你消息,我先回去一趟,告訴姚艾,跟著焦君牟的特別行動隊,會有一段時間不能回來。姚艾那裡,麻煩你多照顧一下。黃城那裡,我建議放長線,隨時從他那裡獲取董志海的最新消息。這些消息,甚至可以有選擇的讓焦君牟知道,成為焦君牟立功的機會。”夜色交代著。
“好,你趕緊回去,剩下的工作我和家鵬一起商量,等你安定下來,咱們再確定接頭方式。”
“那我走了。”
夜色離開曾雲峰家後,在外面買了一些酒菜,等他回到家裡時,姚艾已經把昨晚被客人弄得亂七八糟的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條。
“回來了。 ”姚艾面帶羞澀。
“嗯,我買了一些現成的菜,中午就吃這些。”夜色揚起買來的東西。
“太好了,我不用做飯了。”姚艾歡天喜地的跑到灶房,拿出幾個盤子和碗。
“不喜歡做飯?我看你不是挺喜歡的麽?而且每次做飯,都能說出一些哲理性特強的東西,啟迪我的大腦。”夜色調侃中帶著誇獎。
他幾次得到的啟發都是從姚艾做飯中得到的。
“喜歡是喜歡,不過我也喜歡享受,像今天不乾活就能吃到飯,我覺得自己變成少奶奶了。”姚艾的話坦誠直白,毫不隱瞞自己的觀點。
夜色把菜倒進盤子裡,他今天還特意買了一小壺酒,倒進兩個碗裡。
“能喝麽?”他把其中一碗遞給姚艾。
“能喝一點,就是覺得太辣。”
“不辣叫酒麽?”
“對,不辣就是水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坐在方桌邊吃飯。
“姚艾,我剛才被叫回去,焦君牟從南京回來,準備帶著行動隊開始行動了,這陣子,我不能回家。”夜色小心的說。
即便姚艾再懂事,新婚第一天離家,夜色心中充滿愧疚。
“是麽?那你要小心啊,一定要留著你的命回來,你的命現在是我的了,知道麽?”姚艾詼諧的說。
她讀過書,知道怎麽安慰人。
夜色連著點了幾下頭。
他舉起盛酒的碗,邀請姚艾同飲。
美酒入喉後,他溫存的說:“我一定回來,我還有一個任務沒有完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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