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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星辰》第39章 你痛不痛
  楚凡一行人的車馬進了南城門,立刻上來幾個人親熱簇擁。亂哄哄跑過來助威的北區白役被石猛趕回去了大半,剩下的這幾個卻沒走。

  他們挺胸凸肚,臉上油光煥發,吆五喝六地在前開道。往常來這裡要夾起尾巴,否則早被痛毆。但今日南區白役不見一個,道路兩旁的店家也紛紛跑出來看,目光敬畏。

  楚凡心裡有事,隨他們怎麽鬧騰。

  輾轉到了拱辰大街路口,卻進不去。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街道中段傳出“哐哐”聲響。看熱鬧的太多,把道路堵住了。

  燕乙騎馬高高在上,遙遙望見了大致情景,心裡“咯噔”一沉,慌忙下馬就朝人群裡鑽。

  兩位運貨的車把式等候多時,見楚凡過來便迎上前,牽走了自家駑馬。

  雲升車馬行的把式看看天光馬上就黑了,懇求道,一時半會兒這馬車是進不去了,自家得趕回去交差,還沒吃飯的。

  楚凡也想早點離開這兒去查問牛丁的根底,見狀便吩咐幾名白役把貨卸在街口,等下子幫忙送入燕記南貨鋪。

  燕婉兒下車看守整理貨物,花蝴蝶一般忙忙碌碌,似乎不覺得累。時不時偷偷瞄楚凡一眼,臉兒緋紅,抿嘴輕笑。

  人群最密集處傳出叫罵。

  “砸,繼續砸。不把鋪子砸得粉碎,出不了老夫這口醃臢氣。”

  “親家,親家……砸不得!”

  “呵呵,燕乙,你這個豬狗一樣的家生奴才,終於回來了!想騙老夫家的婚,好大膽子……親家?誰跟你是親家?老夫今天過來就是退婚的。若不把聘禮雙倍返還,休怪老夫擰下你這賤奴才的腦袋。哼哼,殺奴責罰不過一頭牛,老夫賠得起……”

  “休要血口噴人……”

  “爹,爹,別,別退。你好歹,讓我把婉兒妹妹娶回家睡幾天,再退掉呀……”

  ……

  燕乙吼叫起來,廝打聲傳出。

  燕婉兒的面孔瞬間蒼白,慌忙丟下東西,一邊口裡哭喚“爹”,一邊跌跌撞撞往街裡跑。

  楚凡見又起波瀾,急命一名白役看守貨物,剩下三個跟他走。

  原來下午張瑞夥同牛丁砸了燕記南貨鋪,搶走了燕婉兒,就有人跑去告訴了燕乙的親家綢緞店。掌櫃的回來得知這件事後暴跳如雷,不思幫忙奪回“兒媳婦”,反而立即帶著幾個人來砸鋪子,退親。

  須知商戶雖然卑賤,卻也是平民。如果娶回一個家生奴女,她主人隨時都可以把她帶走,生下的孩子也是奴隸,還不知道是誰的。

  誰敢答應?

  所以這綢緞店掌櫃的退親,追討聘禮,無可厚非。但為了泄憤而砸鋪子,就有點過分,屬於欺負人了。

  可憐燕乙的鋪子在半日裡被砸兩遍,連渣都不剩,大門稀爛。

  人群中,一位五十多歲的胖子揪住燕乙劈頭蓋臉一通打。燕乙本來就矮小打不過,何況被兩個綢緞店夥計扯住拉偏架,臉上身上劈裡啪啦挨了好幾下。

  人群突然如潮水一般被分開,一位高大書生走了出來。他身上的白袍沾染灰塵汙垢成了一件斑斕灰袍子,卻目光如電,凌厲生威。

  燕婉兒從書生背後衝出,撲向場心。

  兩個白役緊隨少女衝出,迅速拉開場中廝打的幾人。另外一個則毫不客氣推開圍太攏的眾人,高擎鐵尺,喝道:“差人辦案,統統住手。”

  燕乙踉蹌後退,被女兒扶著一屁股坐在鋪子門前的石階上,

呼哧呼哧喘粗氣。  綢緞店掌櫃瞪大眼睛,嚷道:“南區差役老夫都認得,你們幾個是誰?”

  楚凡冷冷道:“白役楚凡。”

  哇……人群好一陣喧嘩,久久不息。

  人的名,樹的影。

  陽武縣城才多大點地方,他關撲打劉全,坊市揍三虎,早就流傳。何況今天下午還抽了牛丁五個,逼他們跳下河。陽武縣從來沒有過這樣凌厲霸道的人物,端的是威風!

  綢緞店掌櫃的胖臉一哆嗦,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拱手道:

  “楚大哥請了……小老兒今日是來退親的。這燕乙身為奴隸,卻誆騙……”

  被一個老頭兒叫大哥,楚神棍氣不打一處來。

  其實也怪人家不得,叫大人吧他顯然不夠格,叫捕爺吧更離譜,直呼白役吧又不恭敬。

  楚凡打斷老頭的話,道:

  “這事我最清楚,你不要講了。首先告訴你,燕乙同燕婉兒不是奴隸……”

  那老頭一呆,問:“怎會如此?”

  楚凡哼道:

  “我說不是就不是。”

  老頭接話道,就算不是,這門親也要退。

  言外之意,燕婉兒被擄走一下午,焉知沒有發生其他事?名節有損的女子,誰敢娶?

  “好。”楚凡踏上前一步,道:

  “你要退親,天經地義。世間之事,但求公正。可你打了燕乙,砸了鋪子,總得先扯平再談論其它。我聽到你剛才踢了一腳打了兩拳搧了三記,沒錯吧。你們兩個……”

  楚凡指了指兩名白役,道:

  “去幫燕乙打回。注意,務求公正。這老頭兒沒幾分力氣,你們不要太用勁。”

  那兩個白役早注意到燕婉兒看楚凡的眼神不對,這下子得了機會,還不拚命奉承?立刻衝上前揪住胖老頭打得殺豬一般叫。他帶出的幾名夥計噤若寒蟬,根本不敢靠近。

  “你,你,你……”胖老頭躬身捂住肚子,指著楚凡道:“我要去告官……”

  “告吧,最好明天上縣衙擊鼓鳴冤。”楚凡無所謂地聳聳肩,繼續道:

  “不過我這人素來公正,以德服人。剛才兩名白役是打得稍微重了點,那麽把你砸鋪子的事一筆勾銷。你如果覺得不公平,可以打回兩個白役,我保證他們不還手。然後,他倆再去把你的綢緞店砸了扯平,好不好?”

  胖老頭艱難站直,慌不迭擺手道:

  “好,好,楚大哥處置得極為公平,這事揭過不提。但小老兒為犬子定親,可是下足了三媒六禮。光聘金就有紋銀十兩,銀鑲金的頭釵,耳環,戒指,上好茶葉……”

  楚凡對燕乙道:“他那些東西還在不在?”

  蹲著扶住父親的燕婉兒立馬站起,道:“我去找。”

  言畢如飛而去,一個機靈的白役趕緊跟隨。

  半盞茶後,二人回轉,燕婉兒遞給楚凡一個首飾盒子。那名白役則兩手空空,報告道:“茶葉盒子破了,漏得沒剩多少。”

  嗯,楚凡點點頭,揭開首飾盒,拈出一根黃澄澄的釵子,嘖嘖道:

  “銀鑲金,這般輕賤之物怎麽配得上我天仙一般的婉兒妹妹,也好意思拿出來當聘禮。”

  言畢輕蔑地把釵子往腦後的人群一拋。

  有人冷不防被打一下,心裡不快。撿起釵子後大喜,繼而惶恐,緊緊捏住卻不敢走。

  聽說過雲夢公子揮金如土的人則目光灼灼盯住首飾盒,心道這玩意確實不入人家法眼,不如給我好了。

  楚凡把耳環戒指往前後一拋,丟了盒子,哈哈大笑。

  人群立刻騷亂,推推搡搡,十數息後才平靜。

  那些沒搶到的瞪著胖老兒,心道這廝好不小氣,怎不多弄點。兒子又瘸又傻訪不到什麽好人家,定下了一個天仙般的閨女隻肯下這麽丁點聘禮。也好意思討要,砸人家鋪子。

  胖老兒見楚凡丟垃圾一般丟掉聘禮,面皮紫漲,忍氣吞聲道:

  “小老兒花費的銀錢,可是要追回的。”

  楚凡冷笑道:

  “燕掌櫃本來就想退親,準備把所有聘禮退回。別說你才花了十幾兩銀子,就算十兩金子也照退不誤。不過你這廝先蹦出來退親,又打人又砸鋪,倒省了我好多事。

  按照律法,女方有錯,男方退親;或者女方先提出退親,須把聘禮退回。但燕乙父女不是家生子,沒有誆騙你,根本沒錯。而男方先提出退親,對女方名節有損,按照律法,聘禮不得索退。你要是不服,可以上公堂打官司。”

  楚大神棍這番話可不是胡謅,確實如此,那幾百本書可不是白看的。

  你,你,你……胖老兒指著楚凡,想罵又不敢罵。怒火攻心,氣得直翻白眼,兩名夥計連忙扶住。

  他這是自作孽,橫蠻的碰上霸道的。

  人沒了,錢沒了,挨了打,連面子都沒了,活該!

  楚凡才懶得理會,踱到胖老兒身側一個嘴角流涎目光呆滯的三十幾歲短小人面前,居高臨下問道:“你,腿瘸了?”

  那人驚呼:“你怎麽知道的?”

  楚凡繼續問:“你小時候,腦袋被驢踢了?”

  那人瞪大了眼睛,吭吭哧哧道:“你,真的,好厲害。又,又是怎麽知道的?”

  楚凡橫眉立目,喝道:

  “本來要揍你一頓,但楚某不欺負傻子。聽好了,再聽到你亂喊婉兒妹妹,老子就把你的牙齒一顆一顆敲掉。”

  那人嚇得腿一軟蹲下去,驚恐地緊緊捂住了嘴巴。

  楚凡說完,冷冷環顧一圈,掏出一枚金錁子丟給一名白役,道:

  “哥幾個,辛苦了。等下子幫燕掌櫃搬運貨物整理完店鋪,你們就去吃吃酒,我先失陪了。”

  乖乖,出手就是一錠金子呢,好闊氣。那麽一點點貨物,不知道還需要人幫忙不?周圍人眼珠子瞪得溜圓,呼吸急促,口乾舌燥。

  其實,楚凡倒不是故意擺闊。從張彪那兒弄到的銀子被他花得差不多,手裡只剩下大大小小幾十個金元寶了。

  白役連忙把金子往回遞,道:

  “放心,楚大哥有事自去。這才多少一點事兒,不辛苦,應該的。怎麽好意思收你的金子,再說吃酒也用不了這麽多呀。”

  楚凡笑道:

  “哈哈,你還真想吃光呀。留點錢回去給婆娘爹媽,他們還不高興壞了?”

  那白役聽他這麽一講也不客氣,把金子塞進懷裡,陪著嘿嘿笑了。

  人群散去,燕乙望著走近的楚凡,站起身。其實那胖老兒能有幾分力氣?擂兩拳踢一腳真沒有多重。他之所以裝作難受的樣子蹲著,只是讓楚凡處理時更理直氣壯。

  燕婉兒這時又害羞起來,抿嘴低垂頭縮在父親身後,把長辮子從身後拉到身前,小手下意識整理辮稍,耳朵卻豎起了聽。

  楚凡想了想,道:

  “燕掌櫃,你這裡還要忙乎一陣。我另有要事,先走一步。那張瑞應該不會再來,牛丁也不敢收你的鋪子。我住在烏衣巷最後一家,今後有啥麻煩可以去那裡找。婉兒,我家裡還有一個小妹妹叫梔子,你可以常來找她玩。”

  少女羞羞答答嗯了一聲,跟蚊子叫似的。

  燕乙抱拳道:

  “今天如果不是公子仗義出手,我父女倆將萬劫不複。大恩不言謝,改日……”

  “哈哈,言重了。什麽恩不恩的,婉兒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得,我先走了。”

  “那好,燕乙送公子一程……”

  “別,楚某一個大活人,還不曉得自己走?行了,你們先忙乎吧。”

  “那,好走不……”燕乙剛講到這,脊背被燕婉兒捅了一下,猛然醒悟,問道:“那,那明天……”

  “明天?”楚凡也醒悟了,道:“婚約已經退了,綢緞店不會去打官司,真要打的話他也打不贏。明天我就不過來了……”

  一聽這話,燕乙與燕婉兒的臉色瞬間蒼白。

  “不光明天,可能後天,大後天,都沒有時間。剛剛碰上一樁蹊蹺案子,分不了身。這樣吧,一得空閑,我再過來。如果過不來,就叫大哥石猛過來。”

  楚凡覺得,自己打了五個白役,把燕記南貨鋪推到了與南區差役對立的風口浪尖。張彪自然服服帖帖,牛丁短期內也不敢鬧事,但其它人暗中使絆子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石猛身為捕頭,過來走一走可以震懾宵小。

  父女倆的臉色這才恢復正常。

  燕乙心道,這才對嘛,哪有親自下聘的,肯定是叫長輩前來。

  ……

  夜幕降臨,看不清十丈外景物。

  雲升車馬行的大屋內燈火通明,少東家同幾個管事都沒有離開。

  車把式趕著空車進馬場,心裡嘀咕。難道偷學仙師咒語的事兒露了風,怎麽馬夫和看門老頭格外殷勤?還說少東家連家也不回,專門等候俺。

  他才跳下車,幾名馬夫便下轅的下轅,牽馬的牽馬,根本不要他自己動手。

  出馬場幾步,就見少東家帶領幾名管事從大屋裡走出,隔了三丈遠就開始打招呼。口音熱忱,渾不似平日呼喊下人。

  嘖嘖,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了!

  車把式乾脆不走了,淵渟嶽峙,呈現出一派大宗師風范,直視快步走來的少東家,道:“手不痛了?”

  對方聞言一愣,腳下遲緩。

  車把式大喜,心道那凶神惡煞的張彪大捕頭聽了仙師這一句咒語後,也是身軀一僵,腳步遲滯,與眼前情形一模一樣。

  可憐自己天賦異稟,聽仙師念一遍就能依樣畫葫蘆,卻屈尊多年趕車馬,豈不是八十歲老婆婆拜堂,荒廢了龍鳳蠟燭。

  車把式豪氣頓生,加重了語氣,道:“臉不痛了?”

  少東家走得疾,聞言腳下遲緩後卻收不住,再踏前兩步又聽到這一句,頓時身體僵硬不動了,臉上陰晴不定,嘴裡咬牙切齒。

  這鳥人莫不是瘋了?敢如此嘲笑我,必有所恃。

  原來,得知雲升車馬行借給北區捕快一十五匹馬後,牛丁帶領幾個白役跑來大鬧了一通。少東家年輕氣盛,爭執理論,手上、身上狠狠挨了幾鞭子。最糟糕的是臉上被抽一鞭子後破皮,隻好抹上金瘡藥。

  待牛丁走後,沒多久北區捕快來還馬,一個個喜氣洋洋,還丟下二兩銀子的酬金。旁敲側擊情況,對方卻死不肯說,隻道你們還有一個車把式天黑就回,問他就行。

  少東家氣憤牛丁不過,召集管事議論。 眾人覺得,南北區捕快肯定在城外廝拚了一場,恐怕石猛與張彪二人誰贏下誰就是陽武縣總捕頭。瞅情形好像北區贏了,不如等車把式回來後問清楚,趕快投靠。

  少東家的老娘聽聞下午車馬行出事,快天黑了兒子也沒回,到底心痛,帶丫鬟拎著煲好的雞湯探望。她匆忙過來,沒注意身前的車把式,望見兒子臉上黃黃紫紫嚇一大跳,急急惶惶往前跑。

  丫鬟跟著跑,摔了一跤。食盒散開,裝雞湯的碗滾了出來。

  丫鬟伸手去夠,口中驚叫:“碗兒……”

  老太太一溜小跑,聽後面聲響便回頭,撲通也摔了一跤。

  車把式見少東家不動了,見到身後有人呼喚“婉兒”,被提醒了。一拍大腿,心道,對呀,還有一句呢。

  當即回轉身,深情款款地扶起老太太,溫柔問道:“哥沒事,你痛不痛?”言畢,還輕輕拍了老太太脊背兩下。

  四面響起整齊的吸氣聲,眾管事、馬夫、看門老頭,包括還躺在地上伸手去夠碗的丫鬟瞬間定格,嘴巴張得圓圓的可以塞進一個大饅頭。

  對於這樣附帶把周邊人都定住的效果,連仙師都沒有達到,車把式表示很滿意。

  嗯,教書先生說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忽然聽到身後震天般怒吼,“你找死!”

  奇怪,俺還沒有開始解咒,少東家怎就能開口說話了咧?車把式推開老太太,轉身一勾手指,道,來!

  然後……

  車把式就頂著一個鼻青臉腫豬頭,活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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