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天起,法姆在伊利斯的幸福生活,就正式的開始了。
每天早上天還沒亮,但那些餅棚的廚師們已經開始工作的時候,法姆就會自然的蘇醒。即使士兵們告訴他們,第一次吃餅要在太陽出來以後,法姆依然和大多數人一樣,堅決的要求提前先排隊。他們在凌晨的冷風中一邊打著哆嗦,一邊互相討論著餅的味道,討論著這餅要分到什麽時候,討論著偉大的土地神。說了什麽,其實對法姆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他事後也根本不會記得,他隻記得在說這些話題的時候,所有人都是開心的,他們帶著滿滿的希望,看著那些廚師們為他們做著餅。而他們只需要站著,說著話,排著隊,最後然後等一聲哨響……
剛開始的兩天,所有人都有吃撐的經歷。哪怕已經連續吃了四五個餅,肚子已經實實在在的被填滿,但大家在吃完之後,還會下意識的走到隊尾,加入下一輪當中去,因為沒有人知道,吃完了這一頓,下一頓還有沒有保證。來一次伊利斯王城不容易,如果不拚命的往肚子裡多裝幾塊餅,那以後回憶起這段歲月的時候,自己會有多後悔。
但等每個人吃餅到最後,吃不下去,超過限時,被士兵們抽過幾次耳光之後,大家開始變得現實了,不再追求徹底的吃飽,所有人都開始對自己的胃口做出了理性的估計。就像法姆自己,在來王城之前,他是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飯量的,因為在鄉下,從來都是根據自己的收成來定量,吃多了,以後就要面對饑荒。而這個定量,永遠低於自己胃的真實需要。
而到了王城,吃餅吃了兩天,被抽過五六個耳光之後,法姆終於掌握了自己飯量的準確數字,如果一天吃兩頓,那一頓可以穩定的吃下三個餅,如果吃三頓,那一頓只能吃兩個。而具體是三頓吃兩個,還是兩頓吃三個……這個艱難的問題法姆還在斟酌,這跟排隊的人數,粥棚的選擇,以及廚師的技藝,存在著多元化的聯系。
每天早上的時候,法姆會選擇去北門的粥棚,因為一夜過去,肚子通常會比較餓,而北門那裡是全城的粥棚裡,排隊人數最少的。北門周邊住的都是王城的貴族,那些貴族的家人很不稀罕和平民排隊,來吃免費的餅,這就為法姆這些人創造了絕好的條件,只是北門那家廚師的手藝很差,法姆就吃到過兩次餅烤的很不均勻,而且那個廚師也懶,餅裡面的糖都沒和開,運氣好能吃到糖塊,運氣不好,甚至吃不到甜味。
中午就一定要去王宮禦花園門口了,那裡的粥棚附近種了很多的樹,不管是排隊的地方,還是吃飯的地方,頭頂都有樹葉幫忙遮擋陽光。在兩個太陽當空的夏季,被暴曬的滋味可是相當的不好受。而且禦花園邊上為了方便澆水,那裡還開鑿了不少的井,吃完餅之後去喝幾口清涼的井水,這滋味別提有多美了。
到晚飯,廣場毫無疑問是最佳的選擇。因為那裡的廚師據說原來是公主們家中做飯的廚娘,她們烤出來的餅,每一張吃到嘴裡都又焦又脆,其中的糖不像其他的餅棚直接和在麵粉裡,而是專門設了糖餡,夾在整張餅的中間。這樣的甜味吃到嘴裡,每一分都像濃縮的蜂蜜,外焦裡嫩的口感……也正因為如此,廣場的餅棚是排隊難度最高的,一般吃完午飯之後,稍微小睡一會,就要去排晚飯的隊了,不然可能就輪不到——那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除了吃餅,法姆還接觸了兩次簡單的工作,每次都是在他排隊的時候。會有一兩個士兵在隊伍的後排位置,手裡拿著幾個餅,對著眾人告知臨時招工,待遇通常是兩個餅或者三個,而需要做的工作也往往很簡單,法姆之前做過的兩次,一次是幫助士兵們搬運糧食,一次是去幫忙殺雞。幫忙殺雞的那一次,法姆不僅吃到了餅,還分到了幾塊雞肉。
在這之後,法姆在吃飽之余,還會主動去城裡的幾個告示欄,聽大家說招工的事情,只要是覺得自己能夠乾的,他都會去報名爭取。
這個過程中,法姆開始逐漸的意識到,自己找工作似乎變得越來越容易,頻率也越來越高。甚至在最近的這兩天當中,他幾乎不需要再回去排隊領餅了,僅僅依靠著各種臨時的雜工,他一天就可以賺到十幾個餅的錢。從來都是一無所有的法姆,在來到王城後才一個多星期,身上竟然存下了十幾枚銀幣。
法姆開始隱隱有一種期待,如果他能在城裡找到一份長期的差事,也許,他後半輩子都能留在城裡,也許他能吃一輩子的甜餅。就算以後沒有甜餅吃,他只要能有個差事,吃飽飯就可以了——這比他在鄉下天天耕種的生活,要精彩的多,也舒服的多。
但這種美好的期待只是維持了幾天時間,就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城裡的人開始以能夠感覺到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多,剛開始的時候,法姆晚上還是可以很輕松的找到可以避風,溫暖的所在睡覺,甚至可以花幾個銅子,住在當地居民的家中。但是到第二個星期的時候,他甚至想睡在大街上,都找不到能翻身的地方了。神使大人還專門為了他們這些人的住宿問題,為他們購買了城中一些貴族和商人的住宅,並安排了一些老人和孩子住進去。但對於法姆這種壯年男子來說,睡覺依然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這個問題的關鍵倒不是睡眠質量的好壞,即使是把法姆扔進豬圈和豬睡,法姆一樣能保證一覺到天亮,關鍵是在這種完全開放的環境中,法姆現在身上的這十幾枚銀幣的安全,存在著很大的問題。
這讓法姆開始痛苦起來,這種痛苦甚至比他剛來王城那會,餓著肚子等待更讓他不知所措。起碼那時候他還知道,只要排隊就有東西吃,而現在,他不知道手上這些銀幣能夠幹什麽。在以前,法姆最大的人生夢想就是吃飽飯,當這個夢想如今被輕易的實現之後,法姆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了。
仿佛神使能聽到法姆的心思一般,就在法姆為這點錢而痛苦的時候,在第二天中午,他準備來禦花園的粥棚門口排隊的時候,他看到所有人都在圍觀著一張布告。在布告的邊上,一位書記官舉著大喇叭,認真的向著所有人宣布,有關這條布告的內容。
法姆第一次在飯點,沒有了去排隊吃飯的心思,而是認真的聽完了這位書記官的講話。
這是國王借錢,國王向所有老百姓借錢!利息很高,特別的高!因為國王借的是銀幣,但還的,卻是真正的,比金子還貴的土地。
任何人,只要購買了一份價值五銀幣的債券,那在一年以後,他就能靠這份債券,拿回五頃的田地!
整整五頃!
法姆是農民出身,他太知道現在的地價了,一頃最差的,只能用來種豆子的地,最低價現在也能賣三個金幣!
是整整三個!
也就是說,現在開始投資的話,一年以後連本帶利可以拿到三十倍的利潤!
以法姆現在的身家,假如他買下兩份債券,一年以後,他可以領到足足十頃,在他們那一片,許多騎士老爺們家裡都沒有這麽多地。
在這些債券上,每一張都蓋著國王的大印,不僅有國王的大印,還有國王的頭像。
法姆沒有見過國王的樣子,但從其他人的踴躍購買中,他立刻意識到這是改變自己命運的絕佳機會。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加入了搶購的隊伍中去。
……
“我們這算是做假鈔嗎?”吳小清看著眼前洶湧的人群,有些哭笑不得,他本以為這種打印紙做出來的粗糙“鈔票”可能根本不會有人來認,但事實證明國王的信用還是非常的不錯。
“以這個時代的技術而言, 五個銀幣,就算只是買一個國王頭像,也是不錯的藝術品投資選擇了,”搜救隊說,“等我們離開之後,這些鈔票肯定會成為珍貴古董的。”
“可我們印出來的錢,哪怕全伊利斯王國的地都分出去,怕也是不夠啊,”吳小清真的要感慨這個時代人的淳樸,完全沒有金融防騙意識,“他們就沒想過嗎?”
“這已經不重要了,等火山爆發之後,別說一個人五頃,一個人分五百頃也可以管夠……之前像許言那樣,一個一個上門去借錢抵押,這樣做效率太低了。打印紙還有嗎?我們還可以印一批十金幣,一百頃地的大面額紙幣。”
“沒多少了,”吳小清說,“也就帶來幾十箱紙……油墨也基本用光了。當初根本沒想過印鈔票,讓沈教授這次多買點吧。大哥,我有些不明白,他們把錢都買了地,不是更不想走了嗎?”
“地是伊利斯國王承諾的,”搜救隊道,“等我們離開之後,新的安東尼國王根本不會承認。別說國王只是去南方,就算是國王死了,他們這些買過債券的人,恐怕也要想盡辦法讓神把國王先復活,還了他們的債再死,上了這條船,要下去就難了。買這種小額債券的大多都是平民,他們經受不起這種誘惑,會把每一份積蓄都掏出來;他們更承受不起這種損失,即使是為了這些錢,他們也會追隨我們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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