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幾天前的“雪山測試”,海瑟賭氣般的曠了所有跟勞爾一起的賽事訓練。
勞爾倒是按部就班的繼續去賽道上跑圈、偷偷跑出去喝酒、又或者是開著跑車出去兜風,好像海瑟發起的冷戰在他面前根本不存在一樣。
和勞爾一起接受賽事訓練的還有伊藤瀟靖二。
格林院長的原話是讓勞爾教會這個只會用日系風格開車的小鬼更多實用的技巧,只可惜伊藤瀟靖二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壓根就沒有把勞爾的話放在心裡過。
勞爾也是不爽,為什麽這種見鬼的事不讓西恩先生那個板著臉的教練來乾,偏偏要讓他自己親自動手;而格林給他的答覆是,因為伊藤更喜歡聽勞爾講話。
“我說勞爾,”
結束了一天的訓練,伊藤瀟靖二舉著兩罐可樂走了過來,“你最近的比賽還好嗎?”
“你指我在洛杉磯俠盜的職業生涯,”
勞爾抬起頭,把手機放回口袋裡,“還是指我跟海瑟的雪山之行?”
“拜托!”
伊藤扔了一罐可樂給勞爾,黑色的易拉罐在空中劃出了一條漂亮的拋物線,“我可不想管你的私事!”
“但是這兩件都屬於我的私事。”
勞爾單手接過飲料,用冰涼的罐子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降著溫。
一句話把對方噎死這種本領好像是勞爾與生俱來的。
“當我沒提過這茬……”
伊藤聳了聳肩,盤腿坐在地上看起了賽歷,“馬上就到終極考核了,你真不打算早點畢業嗎?”他在平板電腦上胡亂的寫下一串自己都看不懂的日語,不過很快就又刪掉了它們。“你可以去當個職業車手,沒必要把你接下來的四年青春都耗在這所見鬼了的學院裡啊。”
“職業車手?”
勞爾不擅長跟人談論夢想。
他是個矛盾的人。雖然想早點離開芝加哥,卻又不知道離開了芝加哥自己到底是去向何方。
每當有人跟他問起他這種無聊又沒營養的話題時,勞爾總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沒興趣。”
“你還真是和從前的勞爾・斯圖加特沒有分毫的區別。”
伊藤笑了起來,露出淺淺的梨渦。陽光給他深咖色的短發鍍上了一層淡金。
他是個好看的家夥――有著標準日本青春劇裡男主的臉和令人舒心的笑容。他個子不高,但也談不上太矮,總是喜歡把朝氣蓬勃的一面展現給他面前的人。
“廢話。”
勞爾破天荒的陪著伊藤瀟靖二在學院裡的club待了一晚上。
他一直認為這種裝腔作勢的地方隻適合還未成年的年輕學員坐下來小聚,或者是點上好幾杯無酒精的飲料暢談賽車,順便吹吹自己在賽道上有多威風――這種事在芝加哥太常見了。
可當勞爾推開厚重的木門站在昏暗的環境中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之前對這裡的印象全都是憑空想象出的誤解。
投影屏上正在回放著已經結束了的一級方程式加拿大站的賽後采訪。
勞爾還記得幾天前自己手機裡的官方軟件上寫著的“毫無意義的加拿大比賽落下帷幕”的刺眼大標題。整場比賽沒有任何的看點,唯一談得上有趣的超車還是小車隊與小車隊之間的纏鬥。
勞爾點了一杯氣泡水,走到吧台前的高凳上和海瑟並排坐下。他忽然想起上次堪稱典故的超車還是由法拉利向梅賽德斯發起的。
無論成敗,
皆非定局。 這種在街頭比賽還可以盛行的觀念到了現在的頂級賽事裡竟變得弱不入眼。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十分鍾裡,勞爾聽了很久的法拉利車隊訪談。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金斯頓”這個名字上,盡管他仍舊表現得漫不經心。
金斯頓是個直言不諱的人。勞爾和他相處的這幾年裡早就把他的性格摸了個透。他可以直爽的告訴所有人他喜歡的一切和憎恨的一切;也可以心口如一的說出他內心的所有觀點。
把自己的全部都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勞爾不僅一次的警告過金斯頓這種性格根本不適合在賽車界裡生存下去,可金斯頓也不止一次的衝著勞爾比著拇指向下的嘲諷動作,告訴他無論哪裡其實都在履行著“勝者為王”的規則。
用成績說話――這是金斯頓向來的生存法則――為寇敗者根本沒有任何資格來向他指指點點什麽。
可這些法則僅僅適用於在芝加哥的街頭。
因為一級方程式的圍場裡永遠都只會留下精英中的精英。金斯頓作為菜鳥車手,一言不合就懟人自然而然給他招來了不少死敵――更何況這家夥至今為止還沒有登過一次領獎台。
勞爾握著玻璃杯傾聽著各路媒體對金斯頓的評價,無非只剩下了“孤傲”和“直爽”;更有記者說他的做事風格像極了賽車遊戲裡的主角。
“沒人記得他是街頭車手……”
伊藤打趣道,“大家都關注他是法拉利的車手,是曾經F2裡所向披靡的戰神,是被他偶像看好的F1菜鳥。”他用吸管攪動著杯中的果汁,“但我信人們總會以世界冠軍的頭銜來記住他。”
勞爾的語氣一如既往地的平淡,他甚至連頭都沒抬起來,隻是好似事不關己般的輕挑英眉,“你憑什麽這麽說?”
“電影裡不都這麽演的嗎?”
伊藤笑著,“開個玩笑――換做誰跟他的偶像在一起開車都會自求上進的,更何況金斯頓還是個要好的人。”
“我沒說他不求上進。”
勞爾抿了一口氣泡水,“我隻是說他的性格……”
“性格是會改的嘛。”
伊藤依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優雅笑容,“你不得不承認的是,賽車場是個神奇的地方。所有人為了取勝多少都會去掉鋒芒,隻有你這家夥奇怪!”他托著臉盯著勞爾,“開了這麽久的比賽了一點改變都沒有。”
“well……”
勞爾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拭目以待。”
他學著海瑟之前的樣子伸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待侍應生走近之後遞上了他的銀行卡買單。
“你不打算多坐一會?”
伊藤看了一眼牆上的電子表,“我猜海瑟下了晚修也會過來。”
“那我更尷尬。”
勞爾伸了個懶腰,用手拍了拍伊藤的肩頭,“那小鬼要是真的來了,你替我陪著他好好玩就是的了。”
伊藤會意,“大不了我再陪他上一趟雪山。 ”
“我可不想皇家學院在一夜之間失去兩位擁有實力的年輕車手。”
勞爾衝伊藤笑了。他松綠色的瞳裡帶著調侃的意思,可語氣裡卻帶著幾分的認真。
這是伊藤第一次聽見勞爾以“車手”一詞來稱呼自己――雖然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這個晚上對於勞爾來說是注定沒有聲浪和歡呼的。
勞爾戴著耳機躺在床上,樓下不時傳來摘掉消音器的改裝車的轟鳴聲,哪怕耳機裡的音樂聲再大,都難以掩蓋引擎的低吼。勞爾已經習以為常了,他甚至能根據這些聲音來辨別駛過他宿舍樓下的人都是誰――GTR是珊娜;R8是希文蓋伊;Mustang是戴倫;CC是凱瑟琳;剛剛猛踩油門經過門口往club去的M4肯定是海瑟。
勞爾還沒無聊到一邊聽歌一邊數車玩。
那是他小時候喜歡乾的事。聽著上個世紀末的搖滾樂――勞爾一度沉迷過這種和他性格沒有任何相符之處的重金屬曲風音樂。在窗邊看著街邊來來往往的車輛,有的開著遠光大燈,剛想轟一腳油門加速,卻又不得不在紅燈的停車線後亮起它們暗紅色的刹車燈。運氣好的車能在綠燈倒計時還有一秒的那一刻飛速衝過去,那身影像是追膠追廢掉了的照片一般,模糊至極,基本上很難去辨別它們的型號。
這種事在他所在的學院裡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格林不允許這裡的學生在晚上開著能閃瞎眼的車燈滿學院的瘋跑,更不會在無人經過的路段上費勁的安上一大堆蹩腳的信號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