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過你。

這五個字從李小森口中說出來，誠心誠意，絕無虛假，甚至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欣賞和讚歎，似乎在說:“你和柳長生不同，你的修行之路，很完美，沒有像柳長生那樣把自己搞得生不如死。如果不論陣營，隻論修行的話，我真的很欽佩你。”這就是李小森這句“我打不過你”實際透露出來的意思！

戴安娜反而呆住了，眉頭微蹙。

李小森自嘲笑笑，接著說:“戰勝柳長生，大概讓我內心深處，有些膨脹，有些驕傲了吧?所以和你交手至今，我心裡其實始終拒絕承認會出現你這樣的比我更強的存在。我一心想著如何能反敗為勝贏過你，但這是錯誤的思路，我的確打不過你，現在做不到，而且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或許都做不到。”

“是，我打不過你，現在我承認了。”

“但我還是可以宰了你——之前我說過的話，依然有效。”

李小森認真盯著戴安娜的眼睛，口吻平和:“我會在這裡，殺了你，為龍五先生爭取到足夠多的時間。現在的局面，的確很艱難，但反過來想，只要我能殺了你，拖到龍五先生順利完成銷毀工作，這個時代的一切危機、難題，就在一天之內，全部解決了，不是麽?”

戴安娜臉色一點點轉冷，森然說道:“你耍我?你是腦子真的出問題了?還是你認為，說這些瘋話胡話，浪費時間，就能拖住我?我一個眨眼就能回到K市！”

顯然，戴安娜被李小森這套“打不過你但能殺了你”的奇怪邏輯，給徹底激怒了。

戴安娜在K市留下了一個“血紋印記”，這也是一項始祖能力。史前時代，夜行始祖統治著這個世界，她的意志和影響力無處不在，這是因為她在全世界各處，留下了血紋印記，心念一動，便能瞬間出現在有血紋印記的地方。就像是一個個專門為始祖而設立的傳送門。戴安娜掌握的只是一部分能力威能，所以只能留下一道血紋印記，傳送距離也有限制。

戴安娜決定了，要將李小森這個戲弄人的混蛋，碎屍萬段！不必再和這拖延時間的小子廢話了，殺了這小子，利用“血紋印記”回到K市，結束這一切！

李小森感受到了戴安娜眼中，終於流露出來的逼人殺意。

面對這實質般的殺意，李小森無聲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還在K市中的人，如果聽到李小森剛才的話，估計都會以為他瘋了。林婉、龍琪兒、龍小六，通過李小茜，知道李小森還沒放棄，但也只是抱著盡人事的心情，去幫助李小茜，繼續作戰。所以李小森很理解，為什麽眼前的戴安娜會覺得被戲耍了，進而這般憤怒。

“別說旁人了，就連我自己，也沒什麽信心啊。”李小森心說。

唯一無條件相信自己的，大概就只有小茜那個傻丫頭了，李小森喃喃道:“所以李小森你真的是個很差勁的哥哥啊，有那樣信任你的妹妹，看看你之前都在做些什麽?”

李小森抬起雙手，一手在另一手的手腕部位，輕輕抹過。

一道黑芒閃過，刺青化為實物，蜉蝣黑刺靜悄悄的躺在掌心，然後被李小森緊緊握住。

本力等級上，李小森無法挑戰眼前的戴安娜，也暫時找不到其他的挑戰目標，所以暫時無法提升，就只能暫時停留在職業五級的水準上。就算配合妹妹，動用“雙子式”，所獲得的提升也是有限的，不足以對抗戴安娜。雙子式、雙人舞，畢竟不是原滋原味的古代書院傳承。謙謙好像從家族的轉職池中，獲得了比雙子式更接近古代書院傳承的能力，

但現在看來，終究還是差了不少。所以本力上，李小森找不到突破口。

能力上，這段時間李小森修行“能力熔爐”，在剛才的戰鬥中，以能力熔爐為核心的兩大運用執之法——“萬象體術”和“能力輪盤”——已然將諸般專屬能力，發揮到極致。

這代表能力上，李小森也到極限了，短時間內不可能有突破。

外力板塊，主場擂台“小森德洛”，老實說在投入一次實戰之後，李小森認為自己這一“以擂台為武器”的思路，非常有潛力！但真要收集材料、塑造擂台、打造出這件史無前例的自己獨有的專屬武器，耗費太大，需要的時間投入也絕對很多。

所以在外力上，李小森能看到前路和潛力，但無法用於這場戰鬥之中，因為如今的“小森德洛”太簡陋了，嚴格來說都不算成型，無法在主場對決中，面對戴安娜的“永夜皇帝”。

既然本力、能力、外力，都找不到突破口。

那還有什麽辦法能提升戰鬥力，打不過對手也要殺了她?

李小森低著頭，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蜉蝣黑刺。

入手感覺十分冰涼，這黑刺是龍五和李幸倪聯手開發出來的“職業收集器”，用於模擬出夜行始祖專屬的升級方式“異族挑戰”。

每一次李小森挑戰、擊殺對手，最後必須用這黑刺，扎入對方的心臟，才能掠奪對方的一切，完成一次完整的挑戰升級。

黑刺上本來沒有任何飾物，直到日本劍館大戰的最後，李小森從柳長生身上繳獲“始祖之力”，觸碰到那塊懷表之後，這黑刺之上，就多了一個精巧、細膩、栩栩如生的蜉蝣浮雕。

那塊懷表之所以被稱為“始祖之力”，是因為傳聞中夜行始祖正是從中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力量，徹底領悟了那塊懷表的奧秘。

但那塊懷表到底是什麽，除了夜行始祖之外沒人知道，龍五也弄不明白。

“要我說的話，那大概是一塊蘊含著某種超級生命的力量精華的器物吧……”李小森輕聲自語，“一種蜉蝣形態的超級生命，通過那塊懷表，力量精華轉嫁到了夜行始祖的身上，再通過始祖，傳遞到她所創造的夜行血族身上，這就是血族擁有超級生命的部分特征的理由。”

猩紅姿態也好，曾經在挑戰擂台上撲入自己身體的星空之中的蜉蝣虛影也好，其實正是夜行始祖的始祖啊。

真正的源頭，不是夜行始祖，而是神秘懷表中包含的蜉蝣形態的超級生命之力！

所謂的“暗裔戰法”，本質上，就是戰鬥法師和那種神秘超級生命的糅合產物，李小森就像是一個戰鬥法師和超級生命的混血兒！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我主動擁抱更多的超級生命之力呢。”李小森繼續摩挲著蜉蝣黑刺，微微苦笑。

隨著他的動作，那黑刺上的蜉蝣，仿佛漸漸活轉過來，然後在慢慢地扭動中，從黑刺上遊到李小森的手指上，然後手掌到手腕、小臂、手肘、大臂、肩膀、胸膛……

最後那蜉蝣一下鑽入李小森的型心口，融入心臟。

在日本劍館的時候，李小森一度進入猩紅姿態，險些徹底失控。

之後便下定決心，絕不再和那猩紅姿態、蜉蝣虛影，有任何瓜葛。

但仿佛是命運的安排，他觸碰到神秘懷表“始祖之力”，受到了某種刺激，體內和猩紅姿態的羈絆，反而更加深了。

直到剛才，李小森看到戴安娜的猩紅姿態之後，像是被觸碰到了體內的某個開關。

他生出一種感覺:自己可以從蜉蝣黑刺上，獲取更多蜉蝣所代表的那神秘懷表之中的屬於夜行始祖、更屬於某種蜉蝣形態的超級生命的力量，納入自身。

如果本力、能力、外力這些板塊上，都找不到突破的方法，那就隻好再回到最根本的職業形態、生命形態上來了。

在戴安娜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下——

李小森的頭髮，迅速變長，化為血色。

李小森的眼眸之中，一點瞳孔最深處的紅色，漸漸暈開，直到充斥整個眼球，讓李小森的一雙眸子如最精致美麗的血水晶一般。

然後從李小森的背後，浮現出兩對半透明的血色光翼。

——這不是猩紅姿態，是什麽?

而且相比起戴安娜的猩紅姿態，李小森多出一對光翼，整體氣息，更加古老。

站在李小森眼前，閉上眼睛，甚至能聞到一股星空的味道。

蜉蝣黑刺，就像是一個縮減版的“始祖之力懷表”，李小森從中引導出來的，是讓夜行始祖之所以成為夜行始祖的超級生命之力。

這一刻，李小森清晰地感到:在自己體內，原本戰鬥法師和超級生命的佔比，大約是七比三，戰鬥法師已然佔據七成。然而隨著自己導入黑刺上的蜉蝣浮雕，化為猩紅姿態，體內的戰鬥法師佔比，迅速被壓縮。

“暗裔”的部分急速抬頭，“戰法”的比重降低，兩者很快從三七開，變成四六開，接著變成五五對半。

隨後，那“暗裔”的部分蠻橫無比，而且強悍無匹，居然要把戰鬥法師的部分，繼續擠壓！

李小森全身緊繃到極致，死死攥緊拳頭，他知道自己如果放任“暗裔”的部分繼續擴大，最終一定會像日本劍館那次那樣，失控脫序，乃至不可收拾。

而另一方面，出於戰鬥法師的驕傲，李小森不允許體內的暗裔力量佔據主導，就算納入超級生命的力量，李小森堅持做一名“暗裔戰法”，而不是“戰法暗裔”！

於是，體內“戰法”的部分，雖然在拉鋸之中落在下風，卻仿佛有種天然的韌性，被壓到50%的佔比之後，無論如何都不肯再退讓了。

凶悍的“暗裔”部分反覆衝擊，反而被漸漸頂了回來，於是雙方最終在中線上，找到了某種平衡。

這一次，李小森進入了猩紅姿態，但沒有失控。

這是生命形態和職業屬性上的整體改變，而不是本力、能力、外力、戰力的某一板塊的局部提升。

這不是修行，而是進化。

風吹過，原本聽不到的K市那邊兒廝殺聲，隱隱傳了過來，能夠被猩紅姿態下的李小森捕捉到了。

太陽斜照。

這場K市圍城戰打到現在，沒人認為這一戰還有翻盤的可能。

李小森內心裡相當大的一部分思想，其實也是這麽認為的。

但還是，想要盡力試試。

不以盡人事以求心安為理由，而是以用盡一切可能的方法，逆轉這場戰爭的結果，讓妹妹可以平安快樂地生活在一片美好陽光的藍天之下為目的，全力一搏！

李小森一雙已然變成完全的血紅色的雙眸之中，瞳孔最深處，反而又有一絲純粹的黑，冒了出來。

血色雙眸，純黑瞳孔。

這或許，才是暗裔戰法真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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